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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追忆似水年华 Le temps retrouvé, d'après l'oeuvre de Marcel Proust》4k免费在线观看

追忆似水年华 Le temps retrouvé, d'après l'oeuvre de Marcel Proust7.6

导演:劳尔 / 鲁伊斯

演员:叙尔热尔 / 英格丽 / 格雷戈里 / 马斯楚安尼 / 让-弗朗索瓦 / 文森特 / 凯瑟琳 / 莫妮卡 / 贝阿 / 德纳芙 / 爱迪丝 / 约翰 / 菲利普 / 瑟妮 / 瓦迪姆

年份:1999-05-19

地区:法国,意大利,葡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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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节速览

人在死亡之前,这一生会在眼前快转而过;《追忆似水年华》是濒死之际,追忆此生的一切。 随著意识流动,看著照片想起与此人相关的往事,又从往事中的一个细微动作/物品,回忆到与其相关的其它过往,如此再三地自由联想,便复杂交错地勾勒出了主角马塞尔的一生。

要以短短的2个小时又40分钟的影片,呈现《追忆似水年华》这部原著钜作的所有,无疑是缘木求鱼,因此导演聪明地抓住原著中意识流之感,让观众一如进入梦境般,随著马塞尔的思绪跃动,反覆穿梭在马塞尔漫漫一生的各个经验翦影中,感受到回忆之玄妙,却也让人容易在其中迷了路。

片中不时出现超现实的场景转换,如马塞尔坐在椅子上,新闻电影银幕之前滑动;马塞尔在街道上走到一半突然滑跤,在身体前扑之际静止,然后背景不断转换,接著他滑到了下一个场景;或者进入一个雕像错落的异空间,观众恍如置身梦境,也充分表达了「追忆」这件事,其实与「做梦」极为相似。而片中不断出现的静止画面、雕像意像,更表达了止凝吉光片影,紧握回忆的企图。

在追忆之时,也不免对「回忆」提出辩证:「如果遗忘所带来的回忆,不再与当下有任何联系,就能让我们瞬时体验新的气象,其实,我们早已体验过这些了……每一次类比的浮想,总将我带离现在……」

片尾也以雕刻师萨维尼的故事表达了「永恒」的意念,只要曾发生过,便是永恒,它不会消失,只是不再回来,因此能鲜活地历历在心。

用户评价

  • 来自网友【Nemooo】的评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在完全对对方没有任何了解和认识的情况下,竟然会在一个清晨,拥抱在一起。他们在渴求的是什么?他们不是在要对方,他们在要自己,我们在所有经过的爱情当中,都不是看到的对方只是看到了自己
  • 来自网友【Maverick】的评论《追忆逝水年华》电影剧本文/〔法国〕吉勒·托朗、〔秘鲁〕拉乌尔·鲁伊斯译/曹轶序言1.阿姆兰大街,马塞尔·普鲁斯特的房间,内景,夜现在是1922年。马塞尔躺在床上……他的面孔消瘦,整个被埋没在胡子里,双眼凹陷下去,呼吸短促……塞列斯特坐在他的书桌旁,记录着他口述的内容……马塞尔(口述):接着有一天一切都改变了。那些曾让你憎恶的,总是遭到反对的事情,现在都被允许。比如“我可以喝香槟酒吗?”“当然可以,只要你高兴!”我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曾经严令禁止的事情现在都获得了特许,这就在垂死者已经出离的平淡浅薄之上增添了可耻的意味……(马塞尔停止口述。他的呼吸痛苦而急促。塞列斯特放下笔来到床边)这么跟你说让我很累……我想试着写写……我很想……(他调整着呼吸。)我很想你给我送一些热牛奶来……不过这仅仅是为了使你高兴……(塞列斯特准备走出房间,他对她说道。)你知道的塞列斯特……如果我过得了今晚……明天我就能向医生证明我比他们强……(塞列斯特微笑。这是感伤的微笑。然后她重向房间外走去。这一次,他又把她叫住……)等等……那里……那个橱柜……(这好像是一个旧习惯,塞列斯特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厚信封和一面放大镜。她把这些都放在床上,马塞尔的手边。)现在去吧……但不要让我一个人呆太久……马塞尔从信封里拿出一些照片……他起身靠在枕头上,把照片摊开在床上:2.韦迪兰沙龙上照片的回顾我们看见各种各样的人物的照片,仿佛一个接待他们的侍从在幕后叫着他们的名字:现实中的原型与故事中的演员合在一起……男侍者(画外音):罗贝尔·德孟德斯鸠先生……帕拉梅德·德夏吕斯男爵大人……比贝斯科亲王夫人……罗贝尔·德圣卢先生……盖芒特公爵夫人……画外演奏结束,掌声四起……3.里茨·韦迪兰沙龙,内景,傍晚(这一幕的开始与镜头29相呼应。)莫雷尔坐到钢琴前演奏起贝多芬的德国舞曲。这种挑衅行为并没有引起人们注意。无人听出是德国舞曲。这时福什维尔夫人,以前的奥戴特·德克雷西,刚刚走进来。韦迪兰夫人赶紧迎过去。韦迪兰夫人:我亲爱的朋友,多高兴看到您来……我真不敢相信……福什维尔先生还好吗?您一定认识查理……她拉着她向钢琴走去,随即又站住了。莫雷尔已不知去向。韦迪兰夫人:他去哪儿了?他总是让我笑得不行……你知道他给他们演奏什么曲目吗?(凑近奥戴特)贝多芬的德国舞曲……您女婿热爱着贝多芬吧……奥戴特(冷冷地):我想,应该是舒曼……韦迪兰夫人:当然……有他的消息吗?我晚上睡不着,头疼得厉害……我想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在睡前看报纸……您听说了那个获准休假的可怜士兵吗?(奥戴特摇头)在回巴黎的火车上,他听说他的家己经被炸了……他的两个孩子都死了……他妻子受了重伤……这太不公平了……我说……我说……您要来点儿冷饮吗?(对邦唐夫人)我们的朋友莫雷尔失踪了……(对奥戴特)这人真是一阵穿堂风……奥戴特:也许是我令他逃跑了。奥戴特向一扇门走去。她打开了门。4.盖芒特城堡·内景·夜奥戴特刚推开的门通向盖芒特城堡的一个大厅,这里举行着一次招待晚会。奥戴特的裙子与大家的穿戴格格不入。一个仆人托着盘子向她走来,上面放着花式糕点。她拿起一块糕点,机械地吃着。除了仆人,仿佛没人注意到她的到来。所有这些人三三两两谈着话,表情专注和一本正经的人们都显然是名门贵族。奥戴特迟疑了。接着她打算返回,她推开门却僵住了,门后的房间我们还看不见。她扑哧笑出声来并示意另一个仆人把盘子端过来。她拿起一杯香槟并向人群喊道:奥戴特:来!大家来看!大家的谈话停止了。人们带着一点不快的情绪看着她。很明显,她的出现和笑声打断了这些上流社会喧嚷的谈话声。奥戴特并没有因此局促不安——奥戴特:来啊!这比你们讲的事有趣多了!那些客人们,出于礼貌,决定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5.灯笼小沙龙,内景,夜一个幽暗的房间……小马塞尔正在放幻灯……幻灯投射出中世纪战争的影像:布维纳战役和热纳维耶芙·德布拉邦的故事……大厅里有许多的宾客,被烛光映着……光线昏暗……马塞尔为自己的擅入感到抱歉,他微笑着,似在恳求原谅……马塞尔(耳语般地):也许我打扰你们了……你们希望我停下吗?客人们变成了蜡像。孩子狡黠地笑着,提着幻灯向他们走去。马塞尔妈妈的声音(很遥远):马塞尔!马塞尔!你去哪儿了?一张蜡像的面孔开始活动。这是奥戴特。现在战争的影像在所有的蜡像脸上晃动,这些脸又渐渐鲜活起来并找回了它们先前的表情。战争的影像又爬到了房间的其他地方。母亲召唤孩子的声音又响起。马塞尔!马上回来!6.盖芒特城堡,内景,夜沙龙是空的但是能听见谈话声……童年的马塞尔穿过房间。他来到一扇关闭的门前。他试着开门。门上了锁。圣卢的声音:你需要帮助吗?马塞尔转身。并没有人。他看着门。有一把钥匙插在锁上。他转动钥匙打开门发现这是同一个沙龙,但是客人却是我们在第三组镜头里看到的那些。他穿过大厅来到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身边。男人坐在一张独脚小圆桌前,眼睛上扣着体视镜。他在这个地方的出现和小马塞尔一样显得鬼魅:这是罗贝尔·德圣卢。孩子向圣卢走去,奇怪的是,圣卢的视线并没有离开他注视着的图像,却好像猜到他来了:罗贝尔·德圣卢:你不玩了?(孩子沉默)你玩腻了?(依旧沉默)我担心的是你的心太纤细,承受不了这种景象……只有真正的士兵才能面对这样的屠杀……(罗贝尔转身向孩子,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向体视镜走去:惊恐与好奇相交织的情感促使他去看对方所说的这场“难以承受”的景象。这是14日战争中的情景……壕沟里的混战……一个年轻男人半裸的尸体陷在泥浆里……小马塞尔把视线从体视镜上转移开。圣卢以有些高倨的神情对孩子说。)你看……我没有说谎……小马塞尔仿佛没有听见圣卢对他说的话。四周的人群似乎僵止了。活人又被蜡像所替代。14日战争的影像在这些蜡像人上来回掠过……孩子闭上眼睛,然后睁开。他把视线转向一扇开启的窗户,窗外是一座大花园。这是唐松维尔城堡的花园。孩子看见两个男人在一条小径上散步。这是成年后的他与同一个圣卢在交谈。7.城堡花园,外景,日成年马塞尔:你知不知道德库瓦西耶年轻子爵自认为是世界上惟一一个为同性所吸引的?……他认为这个癖好来自魔鬼……罗贝尔冷漠地摘下他的单片镜,打断了马塞尔。圣卢:我亲爱的马塞尔,你想要从那里得到信息,我建议你向别处问询……因为我并不怀疑这些事情……我是一个士兵……战争据点是我的一切!……正如我对这些事漠不关心,……我对巴尔干战争充满激情。你曾经感兴趣于战争词源学……你还记得吗?1805年乌尔姆战役的包围兵力是怎么调遣的……你可以跟我谈论保加利亚军队两翼包抄的话题……只不过你现在影射的这类事情……我对它的所知就像我了解梵文一样……嘿!你在听吗?马塞尔的眼光被沿着城堡花园散步的两个人吸引:他的祖父和父亲……8.唐松维尔的城堡花园,外景,日马塞尔走在祖父和父亲的身后……透过篱笆可以看到花园里面一条两旁种着茉莉花的小路……突然,孩子停住了:一个金发小女孩好像刚散步归来,手上拿着一只做园艺用的铲子,她看着这几个散步者……眼神是冷漠和倨傲的……马塞尔的心跳得很厉害,他的视线与小女孩交会时,小女孩微笑着做出一个有失正经的手势,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令她一惊。奥戴特:吉尔贝特?!……快走……过来……别呆在那儿!奥戴特穿着白色的衣服,身边是夏吕斯……吉尔贝特回到母亲和男爵的身边……他们很快地消失在篱笆那边……我们只能穿过树叶依稀看到他们……马塞尔依旧看着他们的方向,犹如看到了某种情景……他听见祖母对他父亲说:马塞尔的祖母:不管怎样……可怜的斯万……他们把她当什么……我们让她离开,是希望她母亲能和她的夏吕斯单独在一起……因为正是他……我了解他……而这个孩子……搀和到这整个不名誉中来……9.唐松维尔的城堡花园,外景,日同一个地点:吉尔贝特和马塞尔在唐松维尔的城堡花园里。这时是1912年。吉尔贝特正在用一把修枝剪整理着玫瑰。马塞尔:吉尔贝特……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吉尔贝特看着她被玫瑰刺出血的手指。她把它放到唇边。)要不要我告诉你,我怀念那天的时光?我同样也想冒犯你……吉尔贝特(微笑):是吗?为什么?马塞尔:为了使你记住我……无论如何我常常想起你的小手势……这是忘不了的……吉尔贝特(吮吸着流血的手指):我那时才12岁……那是一个非常无知的手势……马塞尔:非常无知,是的……吉尔贝特(坦诚地笑):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只不过想对你说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孩!我不该这么做吗?吉尔贝特拿着她的那束玫瑰沿着小路向城堡的方向走去……他的目光追随着她。10.阿姆兰大街,马塞尔·普鲁斯特的寓所,内景,深夜塞列斯特走在一条昏暗的走廊里。她的手里端着一杯牛奶。她走进马塞尔的房间。马塞尔依然躺在床上。他承受着哮喘的强烈痛苦,呼吸非常困难。塞列斯特把牛奶放在书桌上,然后向床那边走去。马塞尔:告诉我实话,塞列斯特……房间里是不是有玫瑰?塞列斯特(吃惊):玫瑰?当然没有,先生……您这么说真让我伤心……马塞尔:我相信你,塞列斯特……我相信你……但是刚才……当德夏吕斯先生过来的时候……我当时昏睡着……塞列斯特:没有人来过,先生……我向您保证……马塞尔(坚持他的想法):他也许在扣眼上别了一朵玫瑰……除非他进门前把它扔掉了……你知道的……只要几颗花粉我就受不了的……请你仔细回想一下……这会让我很安心……塞列斯特(不知所措,表演起来):德夏吕斯先生的扣眼上没有玫瑰……马塞尔:帮帮我……打电话问问他有没有扔在楼梯上……这种讲究对他而言非常……塞列斯特:现在太晚了,先生……马塞尔:没关系……叫醒他……我想知道……11.马塞尔的房间,唐松维尔,内景,日古老的墙饰:一面墙覆盖着玫瑰,另一面是小鸟……我们走进那面装饰着玫瑰的墙。看见小鸟穿过墙去了里面……而玫瑰钻出另一面墙……叙述者(注1):整日我都在我的房间里度过,那儿能看见花园的漂亮绿色和入口处的丁香花……我带着欣喜的心情看待这一切,仅仅因为我这么想着:“在我房间的窗户里拥有这样的青葱翠绿是一件美事……”叙述者(我们看不见)躺在床上……我们慢慢地走向半开启的窗户……花园里的树木……树枝轻轻地摇曳……树木仿佛往前飘去,又摇曳回来……一阵缓慢的晕眩……接着,我们离窗户越来越近……虚掩的窗户上映出贡布雷教堂深蓝色的大钟……12.唐松维尔城堡花园,外景,日穿过虚掩的窗户,我们听见脚步声和说话声……圣卢:我明晚回来……吉尔贝特:后天再走……是吗?圣卢:我很抱歉,吉尔贝特……我完全忘了跟当地一位先生的约会,他在巴黎等我……吉尔贝特(沮丧之情溢于言表):你也许可以……我不知道……打个电话给他……告诉他……圣卢(打断她):不……这让我非常难受……你相信吗?(吉尔贝特没有回答)感觉我的心跳得很快……不正常地快……这都是因为你……我受不了看到你这么难过……我很后悔……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吉尔贝特:你太夸张了,罗贝尔……实在太夸张……我们听见吉尔贝特走远的脚步声。罗贝尔想叫住她:圣卢:吉尔贝特!你不跟我吻别吗?所有的回答只是一扇门被关上的声音……13.贡布雷的街上,外景,日马塞尔和吉尔贝特在贡布雷的一条街上。突然吉尔贝特停住了。她指给马塞尔看一个正走进一家药店的男人。吉尔贝特:你见过这个男人吗?罗贝尔就是跟他……正是这个时候……谈一件最重要的事……(苍白地笑)他们俩在巴黎有约会……马塞尔:他认出你了吗?吉尔贝特:我不知道……我看罗贝尔连通知他同党的时间都没有,我也没什么力气再去给他难堪了……我太累了……对他所有的谎话都疲倦了……这也许是我的错……一个被遗弃的女人在悲伤抱怨的同时替自己掘好了坟墓……(她带着一种神秘的微笑看着马塞尔)我应该以另一种态度看待这件事……他有没有跟你提过这个拉谢尔?(马塞尔突然很尴尬)不用回答了……罗贝尔也是你的朋友……14.吉尔贝特的房间,内景,夜吉尔贝特在她的小梳妆台前……桌上有面霜,有一碗黑色染剂……她把拉谢尔的照片放在大理石台上……我们向照片靠近去……15.戏剧场景15A.中产阶级家庭内部的布景泰雷兹(拉谢尔饰演的人物)正在化妆。在梳妆台的镜子里我们看见她丈夫正在读一封信。他表现得很紧张、很局促。他的态度与悠然自得化着妆的泰雷兹相对应。泰雷兹:怎么了?(丈夫把信揉成团之后急忙地塞进口袋中)我求你了……我就想知道一次真相……就一次我就能原谅你所有的谎言……你现在非得做出决定不可,安德烈……想清楚以后再回答……丈夫:嗯,是真的……我跟这个女人说过……泰雷兹(打断他):跟这个婊子……丈夫:跟这个婊子……他迟疑了一下。泰雷兹(她的语气开始变得强硬):然后呢……快点儿……丈夫(连忙说下去):我跟这个婊子说真希望看见你被绑在她脚边……一丝不挂……任由我处置……就等着迎接鞭子……(她转身看着丈夫,朝他微笑。他垂下眼睛)原谅我亲爱的……泰雷兹:有一个条件……(她打开抽屉,递给他一张照片)你还记得这张照片吗?我那时还是一个小女孩……你从我的相册里偷走了这张……你对我说过你从那时起就爱上了我小孩子的笑容……(他不解地接过照片)我那时13岁……还不知道自己也希望有一天被绑住……一丝不挂……任由处置……丈夫(不敢相信地):真的吗?泰雷兹(笑着):当然……这是我俩之间交换真相的重要时刻……那么……如果你真像十年来说的那么爱我……把这张照片拿去……我再拿不出比这张孩子的笑容更美的爱的证据……(渐隐)15B.妓院内部的布景我们看见泰雷兹那张有着天使般笑容的照片。这是阿尔贝蒂娜的脸……很明显她站在一个壁炉旁……这时我们看见了一个被绑住的妓女。泰雷兹的丈夫举起鞭子……两人都看着照片。妓女:她令我害怕……丈夫:我也感到害怕……镜头停在他举起的胳膊上。(渐隐)15C.双重布景:中产阶级家庭和妓院的内部舞台被分成两部分布景。一边丈夫手里拿着一封信正在打着电话。这是中产阶级家里。另一边是妓院:泰雷兹坐在一张长沙发上,装扮成妓女。她在打电话,身边的妓女正在涂指甲。丈夫(脸色苍白,对电话):你在哪儿?泰雷兹(电话里):我坐在……她转向妓女。妓女(继续涂指甲):路易莎……泰雷兹:路易莎的旁边……我发现她很可爱……看上去下个客人比你放荡多了……你不知道我多么急不可待……安德烈……你听见了吗?我希望你一直把我的照片装在你的西装口袋里。安德烈……你来吗?我们会玩得很疯……中产阶级家庭内部,我们看见丈夫打开一个壁橱的抽屉,他拿起一把手枪,把枪口放在太阳穴上。他开了枪。中产阶级家庭这一边立刻漆黑一片。路易莎:他说什么了?泰雷兹:他说我们之间完了……15D.中产阶级家庭内部泰雷兹和路易莎在中产阶级家庭的布景这边喝着茶。泰雷兹丧服在身。两个人都坐在长沙发上。安德烈的照片被镶在一个椭圆形镜框内,很显眼地放在独脚小圆桌上……路易莎(大口喝着茶,一边看着照片):他让我害怕……泰雷兹:如果你害怕……啐他……来吧……别拘束……啐这个下流坯……妓女迟疑着。她看着泰雷兹。泰雷兹啐了一口她丈夫的照片。路易莎也照做了,并做出加倍卖力的样子。安德烈的照片变成了圣卢的。闭幕,观众鼓掌。16.拉谢尔的住所拉谢尔正在她的住所卸妆,面前是圣卢的照片。她的梳妆台旁边有一大束玫瑰。我们从镜子里看见叙述者的身影。拉谢尔:真好心,每晚都给我送玫瑰来……一开始我觉得它们很美……可是第二十束的时候怀疑产生了……这些玫瑰里一定隐藏着什么……一些暖昧的东西……我并不是热衷于蜚短流长的人,可总有好朋友凑到你耳边说“当心罗贝尔……他甚至对自己撒谎……他对所有人撒谎……只有一件事他瞒不了……那就是当我们撞见他和莫雷尔在一起时……他充满爱意的眼神骗不了任何人……”我不肯相信……你怎么看?你是不是也认为我疯了才会爱上这个男人?侍者给她送来一盘草莓。她拿起一颗,把它浸入一个广口瓶里的透明液体中。草莓放进乙醚中,“就好像雪之吻”。她用手指捏起草莓放进嘴里吃掉了。叙述者:你看《费加罗》报上的评论了吗?他读起来。17A.圣卢的单身小公寓房间莫雷尔正要离开这个圣卢租的单身公寓房间。圣卢:你这就要走了?莫雷尔:我有个约会。圣卢:我可以知道是跟谁吗?莫雷尔:我在这个时间有代数课要上……我没有告诉过你吗?圣卢:我还以为能一起吃饭……莫雷尔:下次吧……17B.莫雷尔的女朋友的公寓女人看着拿着小提琴的莫雷尔的照片……女人: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如果有天我知道你在骗我……我就立刻离开你……你跟我在一起的所有时间都得对我忠诚……绝对的忠诚……从那里开始……(她用手指指着照片上脑袋的部位)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莫雷尔的声音:你在自言自语吗?她转过身来。莫雷尔在房门口,对着她微笑。女人:我刚才是在跟你说话呢……莫雷尔(他走过去拥抱她):是吗?你对我说什么了?女人:那可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能重复……你的代数课顺利吗?莫雷尔:我宁愿跟你待在一起……整个下午……女人:查理……莫雷尔:嗯?女人:这个女人是谁?她拿出一张拉谢尔的照片给他看。莫雷尔: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有个人求我帮他搞到一张这个年轻女演员的照片……女人:一个崇拜者?将来的情人?莫雷尔(把照片放进口袋):这是个无趣的故事……17C.唐松维尔的走廊,内景,深夜吉尔贝特和拉谢尔穿过走廊向吸烟室走去。18.唐松维尔的吸烟室,内景,深夜马塞尔和罗贝尔坐在吸烟室里……圣卢:我指望你了,马塞尔……我知道吉尔贝特很信任你……你比我更善于找到话语来劝说我的爱人……那个我喜欢的女人……我喜欢她少一些。但是她对我非常的柔情蜜意……你想像我是第一个……拿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封信递给马塞尔)读这封信……她写信对我说只有跟我在一起才有幸福……在我之前没有任何别人……她生命中没有任何别人……马塞尔开始读拉谢尔的信……然后他停下并站了起来……他的表情非常吃惊……我们看见拉谢尔很快地向他们走来……接下来我们发现这并不是她。这是吉尔贝特,化着浓妆以掩饰她糟糕的脸色,头上戴着头巾式女帽,打着红色的结,胳膊上披着一条黑色的天鹅绒丝带:就像拉谢尔一样。马塞尔很不自在,把拉谢尔的信塞进了口袋里……他定定地看着吉尔贝特,她正努力地假装高兴。吉尔贝特:哦,打扰你们了……圣卢(也站起身来):一点儿也不,我的朋友……我们在谈巴尔干战争……吉尔贝特:我建议你们到餐桌上去接着谈……晚餐准备好了……(她擤了擤鼻涕)抱歉……我应该是着凉了……马塞尔看着被妆弄花的手帕……吉尔贝特(向罗贝尔伸出手):为什么这样看我?是我的头发让你吃惊了?你认为怎样?圣卢(紧张地):这……看上去不像你……吉尔贝特:如果太像我你就不会看了……(她笑了)别这样……用不着这么严肃吧……我觉得自己很幽默……笑一笑……19.马塞尔的房间,唐松维尔,内景,深夜马塞尔在半夜里突然惊醒……他的手试着摸索身边熟悉的东西。他手的动作引出了阿尔贝蒂娜身体的出现。这个幻象转瞬即逝。他的手继续在空气中摸索着,马塞尔喊出了声。马塞尔:阿尔贝蒂娜……阿尔贝蒂娜的“人形”消失了。马塞尔仍在半梦半醒中,他在背后摸索着电铃……一阵阵的狂风敲打着窗户的两扇窗门……绢网窗帘随风摆动着……我们看见阿尔贝蒂娜站在摆动的窗帘中,微笑地看着迷失在睡意中的马塞尔……一阵轻轻的嘲笑声……他终于点亮了一支蜡烛……他有些呆滞地看着四周……并没有任何活的生命……20.维沃纳河河岸,外景,日马塞尔(成年的)和吉尔贝特在维沃纳河边野餐……马塞尔发现在吉尔贝特的柳条篮子里有一本书。马塞尔:你在读什么?我可以看看吗?吉尔贝特(把书递给他):这是龚古尔的日记……我感兴趣是因为有些事情跟爸爸和他从前结识的人有关……马塞尔:你能把它借给我吗?吉尔贝特:我把它留给你……你在火车上可以看……(马塞尔瞄了一眼吉尔贝特篮子里的另一本书)不,不……这本我要留着……《金眼睛的女孩》……(她笑了)这很不适合……马塞尔:我知道……它很不错……吉尔贝特:啊,你这么看……我认为这些女人只会爱上女人……马塞尔:对其他人来说,男人是敌人……他们的抚爱都是错误的……当我知道我的未婚妻喜欢上别的男人时已经非常难过了……可是如果她喜欢上女人,我所承受的痛苦又另当别论……马塞尔转身看着吉尔贝特……我们跟随着他目光的方向……21.香榭丽舍大街,外景,黄昏我们透过一扇窗玻璃看见一辆马车从香榭丽舍大街上驶来……吉尔贝特的声音:你说的这位未婚妻……你爱她和爱我一样多吗?暮色中,我们看见吉尔贝特慢慢地走在一个年轻男人的身边,我们看不清年轻男人的脸……吉尔贝特和“年轻男人”站住了:他们变成了雕塑,而身边的行人仍然来来往往……我们从背面接近两座“雕塑”。吉尔贝特的一只手里拿着一本书:是《金眼睛的女孩》……这时行人们也僵住了……“雕塑”开始继续往前走……我们还是看见他们的背面……吉尔贝特,在走上一条辅路之前,慢慢转过身来……我们发现这是奥戴特的脸……22.斯万家的门廊,内景,夜这个奥戴特在斯万家的门廊上听着更年轻一些的马塞尔说话……奥戴特:我不明白……她应该已经回去了……她想和一个朋友到郊外去呼吸新鲜空气……马塞尔:我想我看见她在香榭丽舍大街……和一个年轻男人一起……奥戴特:一个年轻男人?这不太可能吧……(她微笑)一个乔装成男人的小女孩……马塞尔:或者是一个年轻男人乔装成女人……再乔装成男人……奥戴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只希望你什么都不要对爸爸说……他不喜欢在这个时间看见她在外面……吉尔贝特的声音:我问过你一个问题……23.维沃纳河河岸,外景,日回到维沃纳河边的野餐场景……吉尔贝特:这个己经众所周知的未婚妻……你爱她跟爱我一样多吗?……(她微笑)既然你声称爱过我……马塞尔:也许不一样多……她不如你好……但不管怎样我真的爱过她……吉尔贝特:她也喜欢女人?马塞尔:我想是的,但我不肯定……(他从证件夹里拿出一张照片)看看……你应该记得……阿尔贝蒂娜……你上次甚至还对我说她风度很坏……吉尔贝特(看着照片):我?我对你说过吗?不管怎样,如果我说了,那也是你理解错了……我指的是与年轻人轻浮的爱情相反的意思……在这个年纪应该适可而止……马塞尔定定地看着她。马塞尔: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吉尔贝特:我们说得太多忘了吃东西……她从篮子里拿出一块桌布把它铺在草地上。马塞尔:我想那些我们不再爱着的女人许多年后又被我们遇见……嗯……她们与我们之间存在着死亡……就好像她们不再属于这个世界……因为我们的爱情不复存在……吉尔贝特:你想说我已经死了?马塞尔:不……我只是在思考这些折磨着我的所有问题,而今天在我看来这些问题都不再有趣……吉尔贝特:比如呢?马塞尔:那天晚上我看见你和一个年轻男人走在香榭丽舍大街上……如果这不是一个年轻女人的话……(他微笑着看着她)要是你知道,这让我有多难过……我对自己说“完了……我再也不会见到她……”吉尔贝特:我想想……马塞尔:不,不……别想了……这已经不需要了……这是最可怕的……那种悲伤……能让我们死掉……不留任何痕迹……吉尔贝特:你想知道那天跟我散步的是谁吗?马塞尔(坚定地):不……24.马塞尔的房间,唐松维尔,内景,日删除25.火车的一节车厢里,内景,日从车厢的窗户看出去是诺曼底的田地……马塞尔裹着暖暖的衣物躺在旅行毛毯上,正在读龚古尔日记中的一段……马塞尔的声音:读这本以前未曾公开的龚古尔日记,使我产生一种奇怪的震撼感……龚古尔在这里讲述了康蒂码头附近的一次进餐,那里曾是韦迪兰的酒店……来的人有科塔尔医生和夫人,波兰雕塑家维洛夫斯基,收藏家斯万,一位俄国贵妇人,一位亲王夫人,斯万说这位亲王夫人会用枪口顶着罗道尔夫主公将他杀掉……我们看见盘子边缘非常东方式的图案……每一张接连出现的图像上都有龚古尔的仿制品说明:“雍正时的金黄镶边盘子……”26.韦迪兰家的餐厅,内景,夜如同回应第一幅图像,眼前展开的是一幅巨大的壁毯,上面的景致是18世纪威尼斯宫殿里的一次宴会……房屋的男主人,他的妻子和众多宾客们……后景处是大运河……壁毯上的景致和它细致的装饰在一面大镜子上反映出来……我们在镜子的边框上看见了和盘子上一样的图案……地毯上也是一样……很显然这是一张中国地毯……我们的眼光从地毯转移到一个女人的鞋子上,从鞋到了桌子的一条腿,然后往上延伸到全是日本小雏菊花样的桌布上:桌上排列着贵重的盘子,精心雕琢的餐刀,上面的中国图案又使我们想起第一幅画面……仿制品说明:“雍正时的金黄色水鸢尾叶立体镶边的青蓝色盘子,萨克斯的盘子,做工优雅中透着矫饰,萧索的紫色玫瑰,塞夫勒的盘子,白色条纹的格状纹饰……真正稀有的是盘子内所盛物品的卓越质量……精心烹饪的食物,在大宴会上都从来没有的法式菜肴……”挂在高处的镜子现在反映出的是一个巨大餐厅的动态景象,仿佛地毯活动了起来,在这一变化中,韦迪兰的来客成了前面书中出现的那些:龚古尔、科塔尔和他妻子,布里肖,俄国亲王夫人,等等。韦迪兰夫人为她的客人安排座位,龚古尔在右边……一些交流的眼光在餐桌上扫过……这是一个精美装饰的彼桌,长长地延伸出去……一阵快速的物体之间“遮挡”的移动镜头体现出餐桌的大致长度:一个水晶长颈瓶遮住一个插着菊花的花瓶,一个陶瓷的大汤碗遮住了长颈瓶。宾客们围住餐桌站着,等着韦迪兰夫人坐下……然后所有人坐下了……龚古尔(对韦迪兰):我在想对您来说对着这些餐盘收藏品用餐是多么愉悦的事……韦迪兰夫人:看来您不了解……我丈夫是一个对这些漂亮玩意儿无动于衷的怪人……我想,这是个秘密,他宁愿在一个诺曼底农场的清新空气中享受一杯苹果酒……您知道诺曼底吗?在已经开始用餐的那些宾客中,我们认出前面的叙述者,他好奇而吃惊地打量着面前的人……俄国亲王夫人(对龚古尔):你们这些西方人不明白女性隐私作家的这种渗透力……不过您是一位作家……一位非常伟大的作家……您不知道您在我们国家会获得多大的成功……只要想想我那同为作家的哥哥,他死的时候莫斯科所有的女人都在大腿上戴黑纱……视线现在转移到一个摆着一从玫瑰的台子上……在台子下面,一个小桌子上放着一个同样的花瓶,插着同样的玫瑰……龚古尔:说起诺曼底我主要是从埃尔斯蒂尔的风景画上见识到的……非常精致的色粉画……韦迪兰夫人:埃尔斯蒂尔?是我让他了解这一切的呢!那些花他从来都没见过,他连怎么区分木槿和蜀葵都还不知道……也是我教他辨认茉莉的……韦迪兰先生:这绝对是真的……没有我妻子……这位被业余艺术家们称做花卉画家的先生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画茉莉!韦迪兰夫人:我教他应该怎么做花的构图……他从来不知道应该怎么画花束……我得跟他说:“不,不要画在那里,那里不需要,画在这里……”啊,如果他在安排生活上也听我们的意见,他就不会有那么糟糕的婚姻……桌上的玫瑰枯萎了……我们看见叙述者的眼神仿佛迷失在思考中……这时同一场景的两组表演重叠在一起:龚古尔的视角,他听着斯万跟他讲黑珍珠的故事。所有的宾客看上去都非常合拍。像舞蹈一样的手势,和谐的笑声和谈话声,一切都优雅、审慎、“品位良好”……从叙述者的视角看去,同样演员的同一场景变得不和谐。在他的角度,我们看到的是粗鄙的用餐情景:桌旁人们的姿势很不合拍,没人在听别人讲话,每个人都在自说自话。与上一个视角正好相反,这里通通都不协调。斯万(轻轻地向龚古尔侧身):你有没有发现韦迪兰夫人颈上的那串珍珠项链?龚古尔(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确实很美……斯万:这些黑色的珍珠原本是白色的……龚古尔(难以置信地):真的?斯万(对科塔尔):我在说女主人的项链……可是龚古尔先生不相信我说的话……科塔尔:他错了……这的确是一个令人吃惊的故事……(他转身向韦迪兰夫人)跟我们讲讲您的项链……韦迪兰夫人:啊,好的……(她微笑着)多么忧郁的故事……人们渐渐静下来。我们听见斯万说话。人们己经熟知这个故事,但是出于对龚古尔的礼貌,大家都让他相信这是从未提及的事情。斯万:韦迪兰夫人在德拉法耶夫人的一个后人那里买到这些珍珠……这位夫人是直接从昂里埃特·德昂格勒戴尔那里得到的……在一次火灾中珍珠变成了黑色……韦迪兰夫人(对龚古尔):您可以摸摸看……(她微笑)我跟你保证它们并不是黑如烟炱……而是变成它们真正的颜色……我那时有一个铜的保险箱,我在里面放着一些珠宝,后来我们的住所着火了……我们重新找到了箱子……这些珍珠就成了你们看见的这样……(她笑了)这不是魔幻的黑色吗?科塔尔(对龚古尔):这不是事情的全部……我们有时在不活跃的物质中能发现形变……我们在人脑中也发现了这种情况……医生会这么跟你说……我照顾过韦迪兰夫人的贴身男仆,他在那次可怕的火灾中险些丧生……之后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他的笔迹都变了……还不只是笔迹……他的深层的人格……就好像火在他身上挖掘出了深埋的畸形部分……他从一个朴实的人变成一个令人憎恶的醉鬼……韦迪兰先生:醉酒并且虚伪……他以前……斯万(替他说完):……是真正的珍珠……笑声在这个字后面传出。韦迪兰夫人(简单地总结):我们只好把他送走了……交谈又重新开始,就好像没人对这个不幸的贴身男仆的命运感兴趣……这时我们看见叙述者(似乎没人注意他)站起来,用惊奇的眼光打量着大家,极尽指责的意味。他来到镜子前,里面映出的是开始时我们看见的那张壁毯:威尼斯人围坐在一张餐桌旁,动作停在完美雕琢的和谐手势上……马塞尔的声音:我感到一阵阵的晕眩……不管怎样,这些人物,我在日常生活中认识他们,我常常和他们一起进餐,他们是韦迪兰一家,盖芒特公爵,还有科塔尔一家……我能记起每个人身上庸俗的地方……27.火车车厢,外景/内景,日一辆机车过于尖锐(并且不和谐)的汽笛声把我们带到一节车厢中……马塞尔坐在长凳上,旁边是窗户,他看着窗外那些随着火车减速移动得越来越慢的景物……他合上了龚古尔日记。马塞尔的声音:我无视于这些人物表面上的可爱之处,因为我没有能力在他们身上停下,就像外科医生,透过女人光滑的肚皮看到的是正在腐蚀着她的坏掉的内脏……我在城里的餐馆用餐都是枉费,我看不见那些宾客,因为当我看着他们时,我的眼光好似X射线一样穿过他们……随着火车慢慢地进站,我们看见站台上排队等待的旅行者,我们看见最后一个旅行者是童年的马塞尔,他独自一人站在雪地中间。远处,有一个士兵。28A.阿姆兰大街,房间里,内景,深夜孩子站在雪地里的画面慢慢停止不动……它变成了一张照片。它是散落在叙述者房间地板上的许多照片中的一张。我们听见交替起落的说话声……但是看不见人。照片的扫摄镜头:韦迪兰夫人,邦唐夫人,奥戴特。说话声:可怜的马塞尔情况不佳,但是,尽管身体状况如此他仍然日夜笔耕不辍……啊,是吗?会写出多少卷?十卷?不,亲爱的,远远不止……我听说是十五卷……这简直是疯了……别说出去,我保证他还会删的……至少他还头脑清醒?看上去这让你惊诧不已……我发现他太夸张……我根本认不出自己……只不过这很一目了然……你觉得呢?不要说得太大声,会吵到他的……昨天我听说已经快结束了……结束什么?你说的是……不是,我说的是他的书……他就要写“完”这个词了……这太可怕……他没什么理由再活下去了……马塞尔看着吉尔贝特的照片。背面有一些笔迹和签名应该是吉尔贝特的。但是字迹很难辨认……弗朗索瓦丝的声音:这不是吉尔贝特的签名……我认识她的字……马塞尔的声音:是的……我说这就是吉尔贝特的……28B.贡布雷的房间,内景,夜小马塞尔站在一间小厅中。弗朗索瓦丝在那儿。弗朗索瓦丝:看……这是一个A……不是G……马塞尔:不是的,弗朗索瓦丝……你这么说把我弄乱了……弗朗索瓦丝:我看见什么就是什么……这是个A……这是N……我们看见那个签名,吉尔贝特这个单词变成了阿尔贝蒂娜……马塞尔拿起信把它扔到空中。信变成了一架飞机……-战争中的夏吕斯先生,他的想法,他的快乐……29E.里茨·韦迪兰沙龙,内景,黄昏1916年:韦迪兰夫人(“衰老而丑陋”)和她沙龙的几个新客人从一扇敞开的窗户看着黄昏的圣日耳曼大街上又远又高地掠过首都的飞机……在客人中,我们认出了马塞尔……一个女人(看着飞走的飞机):它们这么远,像小飞虫一样……另一个女人:也像小鸟……一个声音(尖酸地):多有创意……镜头在一组沙龙中推拉,在这个移动中我们听见交谈声:29A.里茨家的餐厅,镜头推拉1,第一间沙龙-可是,她从哪儿搞来这个的?-我从来没看到过……-那么……是威尼斯喽……跟我讲讲……我们看着韦迪兰夫人(服装1)。韦迪兰夫人:威尼斯?天哪……我能说什么呢……-他父亲……好像是个小偷……-完全不是,你说的是一个同名的人!-我想这应该是他老婆的兄弟……-我见过他,在……-不,我跟你保证……我记得她……她非常滑稽……韦迪兰夫人(仍旧是服装1):关于威尼斯,我们能说……是非常的……啊是的……是天上的聚光灯。-天上的聚光灯,一定非常漂亮……-韦迪兰夫人:非常非常漂亮……29B.里茨家的桌球房,镜头推拉,拍摄第二间沙龙一些标示性变化(服装不同,灯光的改变暗示我们己经去了另一个晚会)。曲线移动的镜头比刚才更好地融入到宾客的人群中。-谈话声继续着。-现在有人在弹着钢琴(画外)。-您搞错了,夫人,1914年6月她就己经在那儿了……我记得日子……一位老先生陪她来的。-显然是她父亲……-是的,在萨拉热窝战争之前。-那她比战争都早!-啊!我想想什么时候……那些久远的年代。-您刚刚向我介绍的一定是奥松维尔公爵-明天下午我会在列维家……-您要说的是列维·米尔布瓦……-看……没有三十六个!我们到了第二个大厅的门口。29C.里茨家的皮革沙龙,镜头推拉,拍摄第三间沙龙同样的表现方式:服装改变了,我们看见几个人物的穿着己经不同。没有对话。所有人都在听一个女演员说话(拉谢尔?正在发表关于种族的长篇大论)。29D.里茨家的桌球室,镜头推拉,拍摄第四间沙龙摄影机穿过场景从一扇门出来向另一间沙龙移去。另一场晚会。-我们不会接受妥协的和平!-另外,希腊的国王……-蒂诺?他还说了什么?-仍然是畏惧着烦恼?-你想什么呢!已经没有烦恼了-这就是人们说的“恐惧并且不可能厌烦……”-每一天都少一些……-越来越少-什么越来越少?-烦恼……-他们自然而然地消失了……-他的屋子是巴克斯特装饰的。我们怎么能睡在那里呢?我更喜欢迪比弗勒!-我完全同意。我不能忍受那些古老的法国家具……-灰暗的装饰……韦迪兰夫人(她现在穿的是比第一场晚会稍显朴素的礼服):真扫兴,我得去让邦唐准备明天需要的东西……诺布瓦的文章被删节了,您们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它让大家知道佩尔辛被罢官的事。-丰丰斯?谁是丰丰斯?-你怎么搞的!他是西班牙国王……-你说格里格利知道吗?-你指删节这件事?-就像我们现在说的那样-所有这些已经足够令人恶心!镜头开始第四次推拉。但是这次停在人物上。29E.里茨家沙龙,内景,黄昏韦迪兰夫人:英国人已经把他们的第一批坦克开到了索姆边境……(她转身向邦唐先生)邦唐先生您这就走了?您看上去不高兴……邦唐先生:是的……我听到有人竟敢说起了和平……莫雷尔:是我……邦唐先生:啊,是您,莫雷尔……您真是轻率……莫雷尔:轻率是我个人的快感……邦唐先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报纸):所以您才有胆量发表您的这篇专栏文章……您总不能一面抨击夏吕斯的德国人的品位一面期望和平……上一篇名为《一个德国女人》的文章是出自您的手笔?是贝多芬给了您灵感?还有《富兰克弗的姑姑》那篇?也是您的吧?韦迪兰先生:我读过……在我看来伏尔泰也写不出更好的了……莫雷尔:谢谢……邦唐先生:我选择我的阵营……当德国像中世纪一样被分割还有纪尧姆二世中了12枪时,我会很安静地睡着!他吻了一下韦迪兰夫人的手。邦唐夫人:我丈夫是个死硬派……(凑到韦迪兰夫人耳朵边)亲爱的,告诉我在壁炉边闲谈的那个小山羊胡子,他是奥松维尔公爵吗?韦迪兰夫人(生气地):你怎么回事?你认人时记性就不能好点儿吗!韦迪兰夫人丢下邦唐夫人,向“山羊胡子”走去,他身边围着一圈年轻的女人……被伤了自尊心的邦唐夫人像一只小狗跟在她后面。留山羊胡的男人是巴黎著名的服装设计师,他正得意地展示为他下一场时装表演所设计的服装的素描本……我们相继看到一些穿着得很“新军队化”的年轻女人……服装设计师的声音:这些是埃及紧身衣,很窄,颜色深,非常“战争化”……看见这些首饰了吗?……这是我最新的设计……它们是用炸弹碎片做成的……一个女人的声音:多么精美大胆的尝试……韦迪兰沙龙的女士们对服装设计师的这些高高的圆柱形头巾式女帽的设计草图感到稀奇。马塞尔走过来。他饶有兴味地听着这场无聊的谈话。服装设计师:引导我思想的,是我对我们亲爱的战士们的尊敬……我在想他们在战壕里最渴望的是什么……我对自己说:不再是被留在家里的爱人的妖艳打扮……而是有节制的……不低级奢华的……那些能用一个闪光点就将我们所经历的那些悲惨日子都抹去的不起眼的东西……对一个优秀服装设计师来说这是报效国家的惟一方式……韦迪兰夫人(对服装设计师):这是我们每个人应尽的义务……我给您来点儿茶?来点儿干点心?(她朝一个穿深色礼服的男人转过身去)什么都需要有所节制……食物……汽油……电……穿礼服的男人:议会刚刚通过了法律……莫雷尔(讽刺地):看上去通奸会变得更加昂贵……戴头巾式女帽的优雅女子:通奸?穿礼服的男人:是的,我们都表决过了……通奸,会被罚款25到100法郎……另外再关几天监狱……莫雷尔(对众人):坦率地说,我不知道这里有谁会承担这笔新款项……韦迪兰夫人(指着那位“著名”的服装设计师对邦唐夫人):你这次认得他了?邦唐夫人(无助地):真该死……他的名字就在嘴边……帮帮我……韦迪兰夫人(又丢下邦唐夫人):查理……你给我们弹一首符合黄昏气氛的曲子好吗?她抓住莫雷尔的胳膊,把他往钢琴这边拖。莫雷尔:还是没有奥戴特的消息?韦迪兰夫人: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儿见不着她了……她也许感到不愉快……我不觉得……我到底对她做什么了?她的两个丈夫都是在我这儿认识的。如果她想回来,她一定要知道我的沙龙是对她大开欢迎之门的……(他指给她看一篇乐谱,她笑了)德国钢琴舞曲……你冒这个险吗?莫雷尔(被逗乐了,他坐在了钢琴凳上):向我的朋友夏吕斯致敬……韦迪兰夫人(沉默一阵后,直接看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这么恨他?莫雷尔(看着她,这次没有讽刺的意味):因为他非常的正直……韦迪兰夫人(耸耸肩):邦唐说得对,你是轻率的……莫雷尔(抬手打开钢琴盖子):是真的……此外,也是因为这惟一的原因,明天我要出发了……我要去前线……己经决定了……(他微笑着)我应该维护我的声誉……韦迪兰夫人:你说笑吗?干你的出版,对国家更加有用……莫雷尔:我厌烦了……韦迪兰夫人:只有你感到厌烦吗?我也感到厌烦……而没有你,我就会更加厌烦……所以我要扣留你当人质……莫雷尔(把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贝多芬……他弹出德国舞曲的头几个音符……几个来客聚拢到钢琴这边来……邦唐夫人(对身边的女士):我对肖邦有一种痴迷……你呢?旁边的女士出于炫耀的情绪表现出专注的神情。突然韦迪兰夫人看到了刚刚走进沙龙的奥戴特:美丽,微笑,身着礼服的她全然不同于那些装扮在“战争长裙”里的女人们……马塞尔站了起来。他向她致意并吻了她的手……韦迪兰夫人(对邦唐夫人):好大的胆子……她就这样不期而至……没有任何预告……她老了,还是我在做梦?邦唐夫人(并没有放过她):你在做梦,亲爱的……她美极了……30A.出租马车,内景,深夜奥戴特和马塞尔肩并肩坐在一辆马车里。奥戴特狂笑着……奥戴特(模仿着韦迪兰):亲爱的朋友,看到你来我真高兴……我真不敢相信……福什维尔先生好吗?……叽里呱啦……(她笑着)我在乡下真有点儿呆够了……不过那儿真的很不错……你知道吗,我从唐松维尔回来?我有一封信带给你……(她从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马塞尔)我想她正受尽煎熬……她真勇敢,我的吉尔贝特……这正是德国人所缺乏的……我不是说他们不懂得如何作战,而是恰恰缺少我们所说的勇气……为了强调这个词,她做了一个夸张的揉面动作。马塞尔(把信放进口袋):对了罗贝尔……你有新闻吗?奥戴特:我的女婿圣卢现在知道所有英国兵的黑话……他懂得让最边远的自治领地的人服从他……他与所有人都友善相处……将军像最谦卑的士兵一样指挥下属……你想要什么……我对英国人有些偏好……我发现他们都非常磊落……马车停在和平咖啡店前……马塞尔付车费……30B.和平咖啡店,门廊,外景,深夜奥戴特和马塞尔从马车上下来。和平咖啡店入口处的几个休假的士兵正在闲谈。当他们到了和平咖啡店时,奥戴特走下马车。士兵们围在她身边。一个士兵:这里不像是有战争。笑声。31A.和平咖啡店主厅,内景,深夜奥戴特和马塞尔走进咖啡厅。在主厅里大约有30位客人坐在桌旁。他们刚走了几步,灯光熄灭了。我们听见说笑声。客人们站起身来准备付账。几个侍者拿来了油灯。他们拉上了窗帘。我们看见夏吕斯坐在一边。他像幽灵一样的脸被油灯映照着。他刚用完餐。一个年轻男人坐在他对面。年轻男人正在看一张报纸。夏吕斯望着空气发呆。马塞尔和奥戴特转身向出口走去。大门关着。一个侍者冲过来。侍者:我带你们从后面出去……马塞尔(对奥戴特):让我送你回家……奥戴特:我很感谢你,但是我更想一个人走……你不会怪我吧?31B.和平咖啡店,错综复杂的通道和出口,内景,深夜侍者带着他们穿过曲折的走廊……奥戴特:你知道吗,我们的朋友科塔尔已经病得很厉害了?马塞尔:人们都说,教授是劳累过度了……奥戴特:情况要令人担忧得多……现在他们在一间摆放工具的房间里。侍者打开一扇通向街上的门。一些军人在门口等着。一个军人:我们能进来吗?侍者:不,先生……很抱歉……第二个军人(看着奥戴特):里面都是上流社会的人……第三个军人:没错……他们准备通宵纵情玩乐……奥戴特走出来向军人们报以微笑。其中一位上前向她搭讪,我们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只听见走远的奥戴特的笑声……然后,门重重地关上了。32.和平咖啡店,弗瓦沙龙,内景,深夜看上去,马塞尔迷失在了迷宫般的走廊里。他走过一个小厅,里面有二十来人坐在桌旁。气氛很随和,有笑声。看得出他们被酒精刺激后的欢愉,正低声细语的闲聊。这时一个声音叫着马塞尔的名字,这个声音年轻,充满了兴奋。年轻的德弗瓦亲王的声音:您在黑暗里做什么?您像是迷路了……马塞尔:德弗瓦先生……并不完全是迷路了……烦人的是找不到出路……事实上我在找德夏吕斯先生……年轻的德弗瓦亲王:我刚才还看见他……他和别人一起用餐……但是您知道他的……神出鬼没……马塞尔:就像幽灵一样……年轻的德弗瓦亲王:也像间谍……马塞尔:您这么说就不好了……年轻的德弗瓦亲王:对自己的父亲这么说是根本没关系的……您知道吗,他让人到处跟着我,时刻不忘监视我的朋友……这是我结交朋友时非常烦恼的事,您不这么认为吗?人们窃窃私语议论圣卢先生时都说的是我父亲……因为他们一直都是朋友,我想无风不起浪……私下说,我对这些是无所谓的,假如他竟然敢教训我……别呆在风口上……来……我把您介绍给我的朋友……希望您不会介意他们的年轻……您想喝点儿什么?一杯甜烧酒?来点儿香槟?马塞尔:我想,我得离开了……对不起……我感到有点儿闷……33.和平咖啡店主厅,内景,深夜一位领班侍者指给马塞尔一张空桌。上面还放着两套餐具,一瓶香槟和一些剩下的蛋糕。领班侍者:男爵五分钟前还坐在这儿……他不可能走得太远,因为他点了阿马尼亚克烧酒……我们听见隔壁小厅的笑声从虚掩的门里传出来。领班侍者:多好的青春!……您知道他们在庆祝什么?约奇-梅里古和安布雷萨克小姐就快要结婚了……就是他中了头奖……只差一点儿……您知道的……这些年轻人喜欢大肆挥霍但是从来都不知怎样还账……于是他们四处搜索……他们追求那些理想的结婚对象……他们骗取内部信息……你应该在那位小姐身上试试运气……她丑是丑点儿,可是非常富有……您想象不到我听到的事有多么可怕……简直是贪得无厌……无法无天……而且还荒谬滑稽……一个声音(从厅里传来):安托万?你忘了我们?我快要渴死了!领班侍者:哦,公爵先生,我马上就来……(他示意马塞尔跟着他)跟我去厨房……德夏吕斯先生喜欢跟学徒们聊天……(他微笑)我看我们会见到精神奕奕的他……34.和平咖啡店厨房,内景,深夜领班侍者和马塞尔在厨房里穿来穿去。他们一时错愕。与学徒聊天的不是夏吕斯而是德弗瓦。领班侍者:亲王大人……您需要点儿什么吗?年轻的德弗瓦亲王:我总是有需要的……(他指着三瓶香槟酒)不过都搞妥了……(对安托万)您忙不过来……我就越俎代庖了……(他笑着看着叙述者的脸,我们看不见)您到厨房来取暖了?这是个好主意……(对学徒)加斯帕德……给这位先生来一杯……(对马塞尔)来看看我们在玩什么……桌上放着一张法国地图,许多牙签放在不同的位置……加斯帕德(斟满一个杯子):牙签是战争的地区……他把杯子递给马塞尔。马塞尔:谢谢……润润嘴唇也是好的……加斯帕德:我们正在研究德军的所有动向……安托万觉得我们只是在做蠢事……安托万(走近):我没这么说……我说的是,只有德国鬼子才每次都制定计划……年轻的德弗瓦亲王(对马塞尔):还有鱼子酱,如果您需要的话……马塞尔:不用了,谢谢……我还在找德夏吕斯先生……年轻的德弗瓦亲王(笑出声来):您错过了……他看见我在这儿立刻就扭头离开了……好像我是魔鬼似的……我一点儿也不可怕……是吧,加斯帕德?加斯帕德:是的,亲王大人……(他指着表示德军的牙签记号)真正的魔鬼在那儿!35.和平咖啡店主厅,内景,深夜夏吕斯公爵一个人坐在桌旁,细细品味着一杯阿马尼亚克烧酒。他转身看见马塞尔朝他走来。夏吕斯:请坐……我刚才还在想,越来越多的人整天都很高兴……喝着上好的鸡尾酒……声称自己捱不到战争结束……说他们的心脏不再有力……会突然死掉……最奇妙的是,这还真的发生了……我记录着这些数目惊人的奇怪夭折……(他抬头看向这边走近的领班侍者)您喝点儿什么??阿马尼亚克烧酒?马塞尔:一杯热牛奶……夏吕斯:大夏天的?有点儿疯狂……马塞尔(微笑):每个人都有疯狂的地方……他向领班侍者做了一个手势,后者表示听从,然后走开了。夏吕斯:奥戴特好吗?还是热衷着英语?她应该和我兄弟相处得挺好吧……这还是挺荒谬的……人们不停地说条顿人种族是多么的精神失常!科塔尔家,康布勒梅尔家……私下里说……您认为至今他们还深深担忧着精神状态?诺布瓦是最敏锐的……我认识他……虽然从一开始他就不停地弄错……但是这些报刊文章致力于挑起世界的狂热,您看过吗?马塞尔:有时候……有时候看……夏吕斯:布里肖在批评法国不够军事主义的同时也指责德国过分的军事主义……并没有足够尖锐的词来披露德国人对武力的膜拜……马上的龙骑兵……我认为这个词太美……您呢?这些爱国刊物都没什么才气……这才是蠢话比比皆是的真正原由……他们写kolossal(注2)时只用字母K,但是说到底,我们跪拜的是真正巨大的事物……根据布里肖的说法……您看见莫雷尔了吗?我听说他想见我……他只需要跨出第一步……我是年纪最大的……不应该由我主动……马塞尔:他刚才还在韦迪兰夫人那儿……他给我们弹奏了德国舞曲,每个人都只看到了战争……夏吕斯对这个消息只挤出一丝怜悯的微笑。然后他立即接过话。夏吕斯:这是个最痴迷于女人的年轻人……他的脑海里只有这些……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夏吕斯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然后又响起了轰鸣的警报声……夏吕斯:这是警报的尾声……这有没有让您想起瓦格纳的作品?《女武神》在夜里的召唤……实际上这是自战争以来惟一获批准的德国乐曲……36.电影院,内景,深夜新闻片的影像在银幕上闪现……一队士兵乘火车前往前线……他们的神态无比神勇,他们微笑着朝站台上的亲人挥动着手臂……马塞尔坐在电影院的观众中,每个人都西装革履,像极了刚才从巴黎的咖啡店逃往避难所的那些人……战争的影像还在银幕上继续放映,我们听见吉尔贝特的声音……吉尔贝特的声音:您也许不知道,我亲爱的朋友,我在唐松维尔就快两年了。我和德国人一起到达这里;每个人都试图阻止我来此。人们认为我疯了。您怎么看,我只有惟一的优点,我并不怯懦,也或者是,如果你深爱我,我便会忠诚,而当我知道我亲爱的唐松维尔身陷险境时,我并不希望我们的老管家留下孤身抵抗。此外,可以说正是因为这样的坚定使我拯救了城堡,当邻近的其他房屋被他们疯狂的主人抛弃时,它们几乎被彻底摧毁了,不仅是城堡,还有许多我父亲惜之若命的那些珍贵的收藏。37.奥斯曼大街,马塞尔的房间,内景,深夜现在我们看见马塞尔在奥斯曼大街上的他的房间里。他躺在床上,穿戴整齐。他借着一盏油灯的光线读着吉尔贝特的信。吉尔贝特的声音:你完全不知道这场战争是怎样的,我亲爱的朋友,也不知道在战争中占领一条路、一座桥、一个高地是多么重要。我时常想念你,那些因您而变得美好的散心时光,在所有这些现在已经变成颓垣败瓦的地方,为了占领那些您钟爱的、我们曾一同徜徉多次的道路和山丘,无数的战役在这里发生。38.电影院,内景,深夜马塞尔又坐在电影院里……渐渐地我们又听见吉尔贝特的声音,那些影像仿佛离开了银幕向观众的面孔上投射去,是童年的马塞尔用幻灯向观众那边投映着战争的影像……吉尔贝特的声音:这些地方像奥斯特利茨和瓦尔米一样永远地获得了荣耀。梅泽格利兹的战争持续了八个多月,德军在这场战争中死了六百多万人,它们摧毁了梅泽格利兹却没有攻下它。那条你非常喜欢、被我们叫做山植树坡道的小路,你说你小时候是在这条路上爱上我的,我可以郑重向你保证,是我爱上了你,我说不出这件事有多么的重要。我们又听见排列得很紧凑的飞行着的飞机发动机的声音……然后我们看见,地面上被炸出弹坑……视角越来越高了……地面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抽象:这是一幅航空视角的平面图。刚才那些体现了轰炸的恐惧和疯狂的地方现在成了一幅杂色方格平面图,面积不一,界限分明、测量精确、有树林和小城镇,从这样的高度看去,就像小孩子玩耍的模型。吉尔贝特声音:它通向的那块巨大的麦田,是著名的编号307的地区,你应该多次在公报上看见过这个代号……39.科塔尔医生的公寓,内景,日奥戴特来探望在家卧床的科塔尔。科塔尔夫人在候见室接待了她。奥戴特:我收到您的口信……这会儿严重吗?科塔尔夫人:我想快不行了……昨晚他说胡话了……忽而他又能恢复一会儿神志……他对我说他该准备了……他曾经照顾过多少垂危的病人……现在轮到他……他说想把那些文件整理好……然后他对我说很想见您最后一面……您一直是他很忠诚的朋友……我不知道怎样感谢您这么快就赶来了……科塔尔夫人将门轻轻半推开……40.科塔尔的房间,内景,日百叶窗合上了。房间沉浸在幽暗的光线中。在缝隙透入的光线中,我们看见躺在床上,嘴唇微启的科塔尔……奥戴特:或许该让他睡觉……科塔尔夫人(走进房间):不……如果我告诉他你来过了……我知道……他会大发脾气的……(她向丈夫俯下身去,对他的耳朵)福什维尔夫人来了……(科塔尔睁开一只眼睛,他挤出一丝苍白的微笑,然后被嘶哑的喘气声打断)我先走开……您随意……这里有点儿热……(她向奥戴特走去,拉着她的手,然后激动地说)谢谢您能来……然后她离开房间,关上了门。奥戴特站在床边。她不知道该做什么。科塔尔(轻声地):奥戴特……过来吧……靠近些……(示意她坐在身边,她在床沿坐下)你知道我在想念什么吗?(她不解地看着他)是你的轻抚……这个……我请求你……最后一次……那儿……(他指着床头柜的一个抽屉)……打开……(奥戴特打开抽屉,她看见的是一沓钞票)这是给你的……是的……是的……请帮我这个忙……他拉起奥戴特的手往被子下摸去。41.公墓,外景,日科塔尔的坟墓上摆放着花束……朋友们、医学会、社会和政府名流在向他告别……戴着重孝的科塔尔夫人正在整理着坟墓……她将枯萎的花从那些还在盛开的花里拣出来。马塞尔站在墓碑旁。科塔尔夫人:我们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更糟……我每天都在想……能发生在我身上最糟糕的事情……就是他离开……只留下我一个人……其实并非如此……最糟糕的事情是当我发现那些信……当我明白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和那个妹子一起欺骗着我……马塞尔:不要抱怨这样的不幸……因为这证明了你一直爱他……如果你的不幸感减轻了,那就是你遗忘了……你爱得少了……也别以为他不爱你……他在骗你的时候……他想尽办法向你隐瞒真相……是因为他担心你会难过……是因为他尊重你并更爱你……42.奥斯曼大街,马塞尔的公寓,内景,日马塞尔的房间里光线昏暗。然而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我们看见外面阳光明媚。我们看见信从马塞尔手上落下。他睡着了。街上传来嘈杂声。弗朗索瓦丝的声音:马塞尔先生,快12点了。您嘱咐我把您叫醒。马塞尔:天哪……弗朗索瓦丝:我可以打开百叶窗吗?马塞尔:当然可以,弗朗索瓦丝。电话响了:弗朗索瓦丝接起电话。弗朗索瓦丝:是的。是的,他醒了。等一下。(对马塞尔)德圣卢先生。马塞尔:好的,我来接。(他接过电话)你好。我很抱歉,现在太晚了。圣卢:你收到我的信了吗?马塞尔:当然。你收到我的回信了吗?圣卢:没有,不过没关系……马塞尔:天哪,我一定是忘了寄给你了。我晕了头了,我发现这种状况己经好长时间了,我真应该鄙视我这不济事的记性。事实上,我想着这事,我一定跟弗朗索瓦丝提起过。这种事越来越多了。但是,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圣卢(生冷地):我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你能来吃午餐吗?马塞尔:当然可以,当然……非常荣幸!42B.圣卢家餐厅,内景,日圣卢:我很高兴见到你……马塞尔:我也是……我自感己经老了……知道你这么快走我真难过……你知道……在巴黎……人们感觉不到战争……我没有认出你来……你还记得那天你对我说“那些不愿意战斗的人,不论他们给出什么理由,都是因为他们不愿意被杀掉,是因为害怕……”你还补充说如果你不再去参军,一定是因为害怕!我想那天你特别想要出类拔萃……圣卢(笑):是的……那天布洛克知道他被编入伍……43A.战争事务部所在的大街,两年前,外景,日马塞尔、圣卢和布洛克在一起。布洛克(很激动):我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我近视得像一只鼹鼠!您感到好笑?您很清楚自己没丝毫危险……您在参谋部里那么神气……而我呢……只不过是二等兵……我就要为了纪尧姆挨子弹死掉……我可一点儿都不想那样!圣卢:看上去他病得很严重,纪尧姆国王……布洛克(越来越愤怒):你就不能直称纪尧姆?就是这样……你害怕……你对他己经卑躬屈膝……啊……这会让你成为前线的好战士……他们连德国鬼子的军靴都舔……你知道你们是什么吗?你们都是只会在竞技场上耀武扬威的军官……就是这样!布洛克继续向前走。圣卢继续无恶意地笑着。马塞尔和他走进一个门厅。43B.战争事务部的接待院子,外景,日战争事务部下午的接待时间。马塞尔:我们这场战争的时间会很长吗?圣卢:不会的……我相信这是一场很短的战争……再看看1913年10月28日颁布的制约大部队行动的法令……你看后备队的补充还没有组织起来……也没有预告……如果战争会拖长时间这是不可能不做的……我呢,至少……如果我参军……一定是为了理想……在这点上我和舅舅夏吕斯的观点是一致的……男人不应该阴柔……在我离开的想法中最让人快慰的……就是与勇敢的年轻男子们在一起……远离女人……我深信男人之间的友谊在智力和道德上的高贵……我梦想倾注生命去捍卫法令……我梦想死时能品味到男人的狂热的爱……马塞尔:你知道……菲利普·德奥尔良,人们知道他对年轻人的癖好和他的娘娘腔……人们叫他“先生”……圣卢(迫不及待打断他):是的……我知道这个传说……他在荷兰战争中是一个表现很好的军人……得承认这是个例外……不管怎样我对他不感兴趣……你还记得巴尔贝克酒店以前的电梯操作工吗?(马塞尔有点儿吃惊地看着他)他入伍并写信给我,希望我能安排他去空军……我要看看能为他做些什么……马塞尔(感到有趣):或许他在他的电梯里呆够了……用电梯工的衔位换中士……这是个值得嘉奖的升职……圣卢(对幽默不甚理会):我今天早上对吉尔贝特也说了……我们的飞机从来不够……最好的军队应该是那些有最好视力的……他握了握马塞尔的手然后离开了。44.巴尔贝克大酒店,1914年9月,内景,日膳食总管迎接马塞尔并陪他走到电梯前。我们看见后景处的弗朗索瓦丝,几个服务员围着一个又大又旧的行李箱和一个带轮子的大箱子团团转。总管:我帮您预留了顶层的三个房间……像往常一样……44B.火车,外景,日马塞尔乘坐的火车与一辆军用火车相遇。马塞尔(画外):24小时乘一辆满载的火车旅行……我就要窒息了……车顶上甚至也有旅客……真是疯狂……这些人己经看见巴黎被德国人侵占了……45.巴尔贝克大酒店,1914年9月,内景,日总管:如果我允许自己有话直说的话……我认为公共当局向波尔多转移得太仓促了些……(一个年轻的电梯操作工打开了电梯的栅门,并向马塞尔报以礼貌的微笑)酒店的最低两层已经被伤病员征用了……马塞尔:伤病员?总管:我们每天都等着他们……听说主要是英国人……我希望您能够包涵这一切的不便……总管鞠了鞠躬。这时弗朗索瓦丝一边看着行李一边与马塞尔的酒店领班交谈。马塞尔的酒店领班:您知道的,弗朗索瓦丝……即使这场战争不会持久……就像我想的那样……即使我们铁定能取得代价沉重的胜利……这仍然是极其不光彩的……因为有很多的人都不愿意参军……16岁的小伙子哭泣着……弗朗索瓦丝:16岁?圣母马利亚!我怎么听说他们只招募20岁以上的!16岁还是孩子!膳食总管:当然,报刊接到命令不能提及这些……但是我跟您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得意识到一方面这是有好处的……一次惨重的人口损失有时是有用的……它促进经济发展……那些反对的人立即就会被枪毙……被12发子弹击中……砰!弗朗索瓦丝(面色苍白):别说了!你想要我死吗?膳食总管微笑着,很满意自己成功制造的效果。46.巴尔贝克酒店电梯,内景,日马塞尔走进了电梯。电梯操作工放下操纵杆,电梯开始上升。电梯操作工:您旅途愉快吗?马塞尔:不……电梯操作工:德圣卢先生怎样了?他不来享受一下大海的空气?马塞尔:我不知道他……(他直直地看着电梯操作工)告诉我,朋友……这当然是我们的秘密……我听说圣卢先生对年轻人抱有某种特殊的态度……电梯操作工:不管怎样,先生……我不会搀和到这是非中去……再说……就算这是事实……我也不能跟您说……我对酒店的客人特别的尊重……电梯到了最顶层。47.巴黎,圣卢家的餐厅,内景,日我们又看见圣卢穿着制服,正在与马塞尔共进午餐。圣卢:今天早上当我给你打电话时,弗朗索瓦丝很着急找我……她告诉我,她很喜欢一个年轻屠夫,她是想让他退伍……一个很腼腆的小伙子……看上去她在到处找他……因为他不久前离开了肉店……(他微笑)她找遍了巴黎的肉店……她想要拯救他……马塞尔:你对她说什么了?圣卢:不管怎样我是不会让任何人退伍的……(看着马塞尔的盘子)你什么都没吃……你会变得虚弱的……(他微笑)我们需要体力……马塞尔(摊开右手又握起来):有几天我甚至没有力气提笔……你认为拿枪行吗?圣卢:不行……说实话,不行……(他喝着酒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要用诸如“我们将铭记他们”或者“他们不会被遗忘”之类的字句来构筑史诗是很困难的……这些词像“poilu”(注3)一样令我感到牙疼……我认为它们是那样的装腔作势……那样的庸俗……就想那些认为用“coco”来代替“cocane”(可卡因)是风趣一样……相反地……如果你看见老百姓……工人……小商贩,他们想不到自己身上也隐藏着深刻的英雄主义……他们死在自己的床上而丝毫没有怀疑过这点……如果你看见他们为了援助自己的伙伴……为了拯救负伤的长官,在子弹中飞奔……而当他们自己被子弹击中,就要死去的时候,他们微笑……你知道是什么令他们微笑吗?是因为主治医生告诉他们战壕已经从德国人手上攻下……我想说那些百姓……工人……他们中有着出类拔萃的人……但这丝毫不妨碍所有人都很优秀……看看小沃古贝尔……大使的儿子……死之前七次受伤……每次他出战回来,如果没有受伤……他的神情就会充满歉意,仿佛在说这不是他的错!48A.1915,西多妮·韦迪兰的房间,内景,早晨韦迪兰夫人身着一件旧和服坐在小厅里……她正在“就着牛角面包”喝一杯加奶的咖啡……莫雷尔走进房间并递给她一份报纸……韦迪兰夫人(接过报纸):谢谢你专程这么做,查理……是路易丝……我的新贴身女仆告诉我这个可怕消息的……她最爱夸张……我曾怀疑……120个受害者,您知道吗?这太可怕了!(她看着报纸的头条,这是关于路西塔尼亚的鱼雷攻击)这超过了最骇人的悲剧!(她一面把牛角面包浸在牛奶咖啡里,一面用手指轻弹报纸把它打开,她反复念叨)太可怕了!简直太可怕了!48B.1916,西多妮的房间,内景,早晨莫雷尔(坐在一张沙发里):牛角面包还能缓解您的头疼?韦迪兰夫人(继续看报):是的,每天早上……当我喝牛奶咖啡时……我都想起可怜的科塔尔,这让我很难过……你知道他给我开牛角面包处方的时候精神多好多壮吗?我们生活在一个动荡的时期,我的朋友……通过公共政权得到一块牛角面包几乎和将军提名一样困难!啊……(她调整了一下目光)路西塔尼亚有118个美国人……这些不幸的人……我已经麻木了……(她又吃了一块牛角面包,浏览着报纸)啊,对了正好想起来……我的一个好朋友昨天看见你和夏吕斯一起……你们终于和解了?莫雷尔:我们在街上正好撞见了。韦迪兰夫人:我想这消息会让你吃惊的……你看了吗?德国与美国正在外交决裂的边缘……49.巴黎的大街,外景,日莫雷尔和他的一个朋友混在马路上看热闹的人当中,一个单腿的“江湖大力士”正在举杠铃。一群路人在听一个推销员吹捧一种化学产品。推销员拉住一个“客人”的袖子。推销员(摇动一瓶神奇去污剂):有这样一片污渍……如果您……先生……在上流社会行走……人们决不会愿意留您用餐的!突然,莫雷尔好像感觉到自己在被打量,他退了出来。他发现夏吕斯看着他,犹疑不决。莫雷尔的脸上闪过一丝莫明的微笑。他立即向男爵走去。他拽起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一旁。莫雷尔:你在看什么?大力士还是我的年轻朋友勒内?夏吕斯:勒内是谁?跟你一样的躲避火线的货色?莫雷尔:躲避火线……我……如果是你……就不会如此唾弃……我跟你保证他非常有想象力……他一定不会躲避战争,如果他感兴趣……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他介绍给你认识……这也非常巧合……他正有此意……事实上……我们有许多的共同爱好……我和他一点儿也不想让自己身陷战壕……我肯定你能理解……我很了解你……勒内和我都是软弱的……我知道你总是站在弱者的一边……你还记得吗?你说你从来不看法制专栏,因为无法承受死刑给你带来的深深恐慌……夏吕斯:我从不看法制专栏,但有时会看你那些污秽的文章……莫雷尔: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打发时间……我向您保证……夏吕斯(沉默一阵后,掩藏不住他的颤抖):查理……莫雷尔:什么查理?你想要什么?夏吕斯:我今晚想和你一起过……莫雷尔:一整晚?夏吕斯(喃喃):是的……莫雷尔:对不起……我有更要紧的事……莫雷尔赶紧转身朝他的伙伴走去。夏吕斯叫他的名字并喊叫着:夏吕斯:查理!(莫雷尔转过身)小心点儿……我会报复的……莫雷尔笑起来,为了表示回应,他搂过勒内的腰朝相反的方向走去。50.巴黎轰炸当晚,巴黎的街道,外景,深夜巴黎。一条大街,深夜。停火后。马塞尔漫步着。一对夫妻向马塞尔走来。他和阿尔贝蒂娜都看见彼此。他看着他们走过。阿尔贝蒂娜转身看着他,向他微笑。另一个马塞尔也转过身来:这是个装扮成男人的女人。我们刚刚看出来。他转过身来是因为听见了笑声。他正在被人拍照片。这张照片很像马塞尔,然而他正被另一个演员扮演。一群小孩跑过。其中一个停下来对他做了一个下流的手势。当一辆出租马车驶来,他们都失踪了。马塞尔差点儿躲避不及。他招呼马车停下。马车夫做了一个拒绝的手势。闪光灯再一次亮起,但是这次没有照片。闪光灯照亮的是变成了雕像的路人。他们向朱比安酒店走去。他看见了,他认为他看见了圣卢。一个声音:晚上好他猛然转过身来。他看见一个身影。那个人向他走来。他是德弗瓦子亲王。亲王:您在这儿?叙述者:我正想这么说……亲王:我有我的道理。您一定也是。叙述者:这个男人……您看见了吗?这是罗贝尔·德圣卢,还是我搞错了!亲王(笑了):为什么不是?叙述者:您感到好笑?亲王:您也许知道他曾多多少少牵连到一宗间谍事件中……叙述者:毫无根据。亲王:我知道,我知道……而且,这个地方非常合适,至少在这个街角。连我的父亲以前都常在这里出入……叙述者:我可不可以理解您正在监视您父亲?他在那儿?亲王:他去世了……(沉默)他在那儿死的……叙述者:他对我总是非常好,非常友善……50B.圣卢餐厅,内景,深夜咖啡店满员了,所有的桌子旁都有人。叙述者试着找出一条路来。他要走进一个有几张空桌的厅里。老板拦住了他。老板:这边走,先生。叙述者:我在找一张桌子。老板:我们只有这张了。他指着一张门边的桌子,门大开着,侍者匆忙地从那里进进出出。叙述者坐了下来。叙述者:不能在这个厅里找到一张空桌?他指着旁边的厅。老板:不大可能,那里不是为您准备的……叙述者:也就是说?老板:那不是为您准备的,先生,就是这样!(这时老板看见了圣卢)侯爵大人!叫我西普里安,圣卢侯爵大人一位!圣卢进来时先看见了德弗瓦父亲王。他们握手。侍者在他们身边忙碌。接着,圣卢看见了坐着的叙述者。圣卢:天哪!你坐在这扇大敞开的门做什么!(侍者跑过来把门关上)我总跟他们说把它关上。你为什么换地方了?你喜欢在这儿用餐?不,我可怜的朋友,你会冻坏的!(对老板)把这扇门封死。老板:稍等一下,侯爵大人!从现在开始来的客人不去小厅了,这就行了。我会亲自监督他们封门。请坐,侯爵大人,我向您推荐肉店的猪肉,禽肉不太好。一个声音:鸡翅膀,很好,一点儿香槟,不要太淡的。另一个声音:我想要甘油。是的,热的,很好……叙述者朝说话声的方向转过身去,他看见两个面对面坐着的男人……其中一个:是的,医生,我明白……侍者:就这样吗?医生:是的,就这样……另一人:谢谢,医生,您真好心。侍者走开了。老板:德弗瓦亲王希望侯爵大人能允许他在旁边的桌子用餐……圣卢:可是那里都有人。老板:如果是这样,没关系……只要侯爵大人愿意,我会很容易地请客人们换地方。我们愿意为侯爵大人效劳。圣卢(对叙述者):你来决定,弗瓦是个好小伙子,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令你发愁,他并不像许多人那样蠢。叙述者:我肯定我很乐意。老板:亲王大人有一件很漂亮的大衣。圣卢(冷冷地):是的,我知道……亲王:那么,您来吗?圣卢:我朋友很乐意,但实不相瞒我们有事情要谈,我希望,如果可以,你不要打扰我们。亲王:明白了……亲王走开了。他朝叙述者微笑。他消失在小厅里。圣卢(突然):想起来了。我多蠢啊!等我一下。开始用餐吧,我马上回来。叙述者:可是,你想起什么了?圣卢消失在人群中。新的桌子被摆上,各个社会阶层的人在这里混合起来,桌与桌之间的人打着招呼。一个声音:那是卢森堡的公爵大人。他对盖芒特公爵夫人说过:“我妻子经过时,我要求所有人起立。”公爵夫人回答说:“你妻子走过时我们起立,这与你祖母的规矩不同,因为在她那时候,男人们都躺下……”老板:啊!纨绔子弟!您知道他们在庆祝什么?又快有一场婚礼了。这次是德A先生中彩了。他们很高兴因为他会把所有人的赊账都付清……老板:您等的时候喝点儿什么?叙述者:有面包吗,谢谢?老板:马上就来,男爵大人。叙述者:我不是男爵。老板:对不起,伯爵先生。他看见了圣卢。他在一张桌子旁,手上拿着亲王的大衣。他从一张桌子跳到另一张,在长凳上行走。圣卢表演时四周非常寂静。最后,响起了审慎和紧张的鼓掌声。51A.朱比安酒店所在大街,外景,深夜回到街上。叙述者看看四周,空无一人。他向远处看去,年轻的德弗瓦亲王上了马车消失在夜色中。他看见另一个人敲了敲门,然后进去了。迟疑一阵后,叙述者向酒店走去。51B.朱比安酒店楼梯,内景,深夜刚进来他就看见两个年轻男人在上楼。第一个人极有可能是酒店老板。那个他只看见背影的客人,是一个高贵的男人。老板:我帮您预订了28号……男人:那唱诗班的孩子呢?……老板:他正等着您呢……他还是穿白色长衣……像上次一样……男人:金发?老板:不,这一个是棕色的……男人:啊……这可真烦人……两个男人消失在楼梯间。马塞尔愣在原地。他听见有声音从前厅旁的一个房间里传出。他走过去。52.候客厅,内景,深夜门虚掩着。气闷的房间里张贴着从杂志上剪下的女人的照片。一群年轻人正在玩扑克牌:有军人,有工人……工人1:你想要什么……我们就像伙伴一样……当需要时候……就去……军队护士l:去屠宰场?谢谢……我22岁……我己经做了6个月护士……我发誓,那工作一点儿不使人向往前线……那些脸上受伤的伤员……我上一个照料的……我没法向你形容……没有下颌……没有鼻子……没有嘴……什么都没了……一个大窟窿……就是这样,我不跟你说了……工人2:这段时间……若弗尔……他跟那些部长的老婆睡觉……工人1:谁负责48号房间?马兰:应该是莫里斯……昨天……是我……那可不是好对付的客人……我整夜都在鞭打……但永远没够……军人2:能不能打开窗户?我快被这烟窒息了……飞行员:如果你打开窗户……把百叶窗关上……不能让光线进来……你可能从没听说过齐伯林飞艇吧?军人2:来了更多的齐伯林飞艇……报纸这么说了……飞行员:你知道些什么?我从空中打下过5个德国鬼子……我敢跟你说报纸只要收了钱什么都说……马塞尔决定轻轻推开门。马塞尔:抱歉了……我想要一个房间……我不知道该找谁……工人:这……该找老板……他上楼了……22岁的军人:我想43号房间应该是空的……是要过夜吗?马塞尔:不是的……只是需要几个钟头……我休息一下……警报拉响后我一直在外面……飞行员:没错……它落在了拉维莱特附近……马塞尔:我很渴……能不能给我一小杯黑茶薰子酒……22岁的军人:会有人给您送来……您不想要点儿别的?(他微笑)这里不缺可选择的……(他起身)我陪您去……53.酒店房间,内景,深夜我们看见马塞尔一个人在房间里。这是一个小房间,有一张铜床,镜子似乎到处都是,把他的样子照出来:一张男人的脸,对这个奇怪而又压抑的地方充满好奇。他喝着送来的黑茶薰子酒。然后他躺在床上,把一只手放在心脏上,像是在听诊。心跳过速发作?54.夏吕斯房间外,走廊,内景,深夜他站起来,打开门,沿着走廊往前走,停在48号房间前,这是这一层的最后一个房间。他听见因为喘不过气而发出的呻吟声。他把耳朵贴在门上,突然他听到了脚步声从楼梯那边传来。马塞尔在走廊尽头躲起来。在黑暗中,他看见一扇小圆窗,窗帘没有被拉起来。从这个椭圆形的窗口,他看见了夏吕斯男爵被赤身裸体地绑在床上。刚才玩牌的人提起过的莫里斯正在粗暴地鞭打他。男爵的背上多处淤伤并流着血。这时,门打开了。马塞尔认出了来客。这是朱比安,他示意莫里斯出去。这个“虐人者”遵从了,他关上门离去……马塞尔又一次把耳朵贴在门上。55.夏吕斯的房间,内景,深夜我们现在是在“行刑”的房间。男爵披着一件浴袍,喝着一杯香槟。他看上去心情不佳。朱比安正在对他大献殷勤。朱比安:您是说莫里斯?不,男爵大人。我向您保证……它是贝尔维尔最危险的流氓……夏吕斯(表示怀疑地撇撇嘴):是吗?真让我吃惊……朱比安:我敢说,他曾经多次因为入室偷窃或者抢劫而被判刑。他曾经坐过牢……他真的很危险……夏吕斯:也许他很危险,朱比安……但我感觉不到!当他叫我“坏蛋”时,就像在背诵课文……朱比安:哦,不……没人教他任何东西……夏吕斯:我觉得他很善良……就这样……我不是为了这个来这儿的……朱比安(开始争辩):善良?他甚至被牵连到一起看门人的谋杀案中!夏吕斯:啊,这就更加有趣了……朱比安:明天……如果您愿意……我介绍一位屠宰场的人给您认识……他能不费吹灰之力杀死一只公牛……这个家伙……我向您保证,他既不认字也不会写字……众议员欧仁先生昨天已经试用过他……他很兴奋地向勒布伦先生说起……(神秘的口吻)勒布伦是假名……事实上他是一个俄国大公爵……夏吕斯:别白费力气了,朱比安……我想要与莫里斯相像的男孩……我只喜欢这个怪人……但要更……可靠……你自己搞定!……我的司机在下面吗?朱比安:当然,他在等您……您不想等警报解除?在门的另一边,马塞尔没有听到回答。他再一次躲藏在小窗口后的黑暗中。他看见夏吕斯男爵对着镜子穿衣服,像是准备要去剧院,丝毫不理会凌乱的床……被血弄污的被单……绑在铜栏杆上的锁链……56A.朱比安酒店的候客厅,内景,深夜马塞尔从楼上下来……他站定在小厅前。一个工人:我跟你说了,他一刻也没有犹豫。他宁愿被杀掉……工人2:他牺牲自己是为了尽力挽救他的秩序……工人2:富人中还是有好人。莫里斯:我愿意为了这样的人去死。是的,真是好样的。像我们一样不幸的人,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但是对于有着众多奴仆,每天6点都能喝自己的开胃酒的先生来说,这真是惨重的损失。上帝是不会允许富人像这样的,他们对工人太有用。不为别的,就冲着这样的牺牲,我们都该把德国鬼子杀到一个不剩!一个司机:怎么,己经结束了?时间真不长!莫里斯:你在这儿凉快觉得时间不长。但是如果你也得像我一样热得要死还要不停挥动双臂!还不是他给了我50法郎!此外这是个言谈不错的人,可以看出是受过教育的。雇员:啊,我受不了了!真是疯了!工人:谁?雇员:27号房间的老人。没人能在他眼里看到感激。小混混儿令他厌烦,士兵令他紧张。现在他想要一个伤残者,但又不能是战争伤员。他怕这个!一个不是在战争中受伤的伤残者,根本不存在!朱比安走进来。朱比安:您在这儿?藏起来。不要让男爵看见你。他把他藏了起来(我们能看见)。男爵来了。所有人站了起来。下意识地站成了一排,仿佛是给王公做演习。男爵检阅他的这支队伍。差不多有十几人。男爵握住第一个人的手,没说什么。然后他看着第二个人的眼睛。夏吕斯:你,真令人恶心,我看见你在奥林匹亚前面带着两块画板,以此来弄到钱。你就是这样欺骗我的!第二个人:不,我没有骗您!夏吕斯:能这么说真是好心。那么这就是真相。反正管它是不是真相,他已经取信于我。(对第三个人)你会在战场上想起我。这不会很难吧?他给了莫里斯50法郎,什么也没说。然后走开了。莫里斯:谢谢您,先生。我会把这些寄给我的父母,也会留一点儿给我在前线的兄弟……夏吕斯(指他):真可怜!56B.朱比安酒店楼梯,内景,深夜夏吕斯从楼梯上下来。一个声音:多么简单!我们从不说一个男爵……朱比安跟着他。夏吕斯转身向他。夏吕斯:你骗了我。他看上去本性不错,跟你说的完全相反!朱比安:他真是流氓,真的!您太天真了,他跟您说这些都是为了欺骗您。他走开了。这时一个神甫出现了。他看上去很着急。神甫(对他自己):我不是天使!我不是天使……一个声音:再见,神甫先生!神甫:我不是天使……朱比安:神甫先生!(神甫探询般转过身)为了慈善事业!神甫给了钱后离开了。马塞尔从藏身的地方出来。朱比安转过身来,很错愕。朱比安:我不希望您认为我在做坏事……这座房屋并没有给我赚你想象的那么多钱……我强迫自己接待正派的房客……但这是不够的……多亏了邪恶才有美德的存在……接待您的莱昂先生是非常好的主管……而我乐于替男爵的暮年生活找乐子……马塞尔:不要裁决你自己吧,我的朋友……只有一件小事让我震惊……刚才我见到的这个莫里斯……您不觉得与莫雷尔有几分相像吗?朱比安:啊,也许吧……您说得很对……这也是我的噩梦……要把那些真正的流氓赶出去已经很复杂……他们还每个人都有着莫雷尔的怪态……夏吕斯先生脑子里有个影子挥之不去……他总是找同一类的小伙子……我们看见莱昂先生、老板和一位客人从楼上下来。马塞尔本能地闪到一边。客人:明天上午11点我还要同样的房间……老板:好的,勒内先生……(客人离开了酒店,老板喊)莫里斯,路易!23号房客人在等你们!(接着他向朱比安走去)看看我在35号房找到了什么……他在口袋里摸着,然后掏出一枚奖章递给朱比安。莫里斯、路易和2岁的军队护士从房间出来。朱比安(挥动着奖章):路易……这究竟是什么?路易(检查着奖章):这是十字军功章……(开玩笑)谢谢……它很衬我……哪儿找到的?朱比安:35号房间里……我想我知道是谁的……老板(对两个说笑的年轻人):快去吧……这个男人出身高贵……千万不能让他等得不耐烦……马塞尔故意无视老板的存在,向出口走去。朱比安:我陪您……(马塞尔什么也没说)如果哪天您突发兴致……欢迎您来这儿……您也看到我们是多么地慎重了……(马塞尔不置可否)您知道……我们在这儿做的事情本身……我再不能对您隐瞒……这是我生活的情趣……57.马塞尔所在的楼房和公寓,内景,拂晓马塞尔穿过大楼的门廊,向大厅走去……警报声结束了……房客们从地窖里出来……主人和仆人一起……一些人拿着读物,另一些拿着食品,仆人们拿着蜡烛或者油灯……这些队伍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他们穿着睡袍或者礼服,带着某种不真实性。仿佛对恐惧的分担、与老鼠的共处把他们的差异都抹去了,只留给他们每人一张灰白的脸……在人群中马塞尔认出了弗朗索瓦丝和膳食总管。弗朗索瓦丝快速向马塞尔走去。她向他伸出一只手,仿佛是为了证实这确实是他,不是她在做梦。马塞尔:弗朗索瓦丝,你看上去很激动……弗朗索瓦丝(阴沉的声音):我以为您死了……(对膳食总管)我们以为他死了,不是吗?膳食总管:我们曾这么讨论过……这次好像落在不远的地方……人群开始上楼。弗朗索瓦丝:您知道刚才谁到地窖来找我们吗?德圣卢先生!啊,这个人,我算是记住他了……他指挥起我来就像我是他的中士一样……(对膳食总管)不是吗?他今天早上肯定是遗落了他的战争勋章……膳食总管(更正她):是他的十字军功章……我们倒是该想想谁会给他颁发那玩艺儿……因为在我看来像他这样的有钱人只会在别人冲锋陷阵的时候无所事事……还厚颜无耻地在我们这儿发表关于英勇的德国鬼子的言论……想想他到底站在哪一边……马塞尔(被逗乐):然后呢?你们做了什么?我想他没跟你们一块儿呆在地窖里吧……弗朗索瓦丝(用她的一串钥匙打开了门):您想想吧……他跟我们说话的口气……我告诉您……就像在差遣我们!马塞尔:差遣……膳食总管:他的表情很恐慌……这表明什么……他想要用他的十字军功章到太太们那儿去炫耀……马塞尔:我想你误会了……57B.马塞尔家前厅,奥斯曼,内景,拂晓弗朗索瓦丝:我给您热点儿东西?马塞尔:不了,谢谢……你可以去睡觉了……弗朗索瓦丝(指着膳食总管对马塞尔说):您知道在地窖里他跟我说什么了吗?(膳食总管微笑)希望德国鬼子等到梨子成熟……膳食总管:是的,弗朗索瓦丝……等到那一天……就不会有遗憾了!弗朗索瓦丝(受到惊吓地):圣母马利亚……他们攻占了比利时还不够……被侵占时它承受了多惨痛的创伤……马塞尔:晚安……(他在走廊里走了几步又调头回来)那十字军功章呢?你们真的上去找了?膳食总管:是的……冒着生命危险!却白白忙活一场!连小费都没有……一封信躺在地上。弗朗索瓦丝:夏吕斯刚才过来留了话……马塞尔捡起信开始看。58.莫雷尔的酒店外,大街,外景,日出租马车把马塞尔放在一个贫困街区的一栋三层楼酒店的门口……59.莫雷尔的酒店,房间,内景,日我们看见他正攀爬着一条陡直而潮湿的楼梯……听见小提琴声……一曲活泼和梦幻式的快板……音乐声越来越近。他敲门,门后的音乐家停下来……寂静。然后门打开,莫雷尔出现在门口:只穿了一件衬衣,蓄了三天的胡子使他的脸部更加阴沉,一只手拿着小提琴,另一只手拿着琴弓。他为这个突如其来的访客吃了一惊。莫雷尔:是谁告诉你我的地址的?马塞尔:奥戴特……她担心……莫雷尔:你开玩笑吧?奥戴特不会担心任何人……马塞尔:这……我想跟您谈谈……莫雷尔:请进……这里不大……不是很舒适……这就叫做藏身之所……好像宪兵们在找我……我已被作为逃兵存档……我真想知道是谁揭发了我……你也许知道……我可不想在行刑队面前像个傻子一样死掉……狭小的房间里到处凌乱不堪……莫雷尔腾出一张铺满乐谱的椅子……马塞尔:不,不……我不会在这儿呆很久……(他看见莫雷尔往鼻子里塞一些可卡因)不管怎样不是夏吕斯,这你是知道的……他决不会做这种事……莫雷尔:我想不出还能有谁……马塞尔:那……也许是时候了结这场纠纷……他老了……他很快会死……现在应该给他平静……(莫雷尔摇头)何况他还是一直爱着你的,这不是更荒谬了嘛……不顾一切的爱……我敢肯定他一直都想帮助你……莫雷尔:恐怕你是白来一趟了……他点起一支烟,双手在颤抖。马塞尔:给我一个好的理由我就离开……因为懒惰?因为恨意?因为道德?因为挑逗?莫雷尔:这些都不是……道德我不在乎……恨意?相反的我已经开始同情他……挑逗,毫无用处……而懒惰……(他微笑)真希望你知道我是如何身陷囫囵……不……真相……(他迟疑)我疯了才会告诉你……真相是我害怕……是的……(他看着马塞尔)我害怕他……马塞尔:我不明白……你知道他是很好的人……莫雷尔:我当然知道!并且还很体贴!还有,正直!我清楚地知道这些……但是……很羞愧地说……我害怕……(他坐在床上)我求你了……走吧……让我安静一下……60.在田野间行驶的火车,内景,日童年的马塞尔裹在一床被子里……他透过车厢窗户看见外面飞逝的田园景色……车厢里有他父亲、母亲和他的祖母……父亲俯身看外面的景色……马塞尔的父亲:看哪,圣依莱尔的钟楼……到了……走……拿着被子……马塞尔的祖母:我认为……这个钟楼……我一直认为它有一种自然和高贵的气质……(父亲和母亲微笑)你们大可以笑我……它也许不是完美的……但我喜欢它古老的线条……我肯定如果它弹起钢琴来……一定不会是生硬的……61.贡布雷的圣依莱尔教堂,外景,日武装起来的军人排成恐怖的人墙。罗贝尔·德圣卢的棺材上覆盖着一面三色旗,它由四名士兵从教堂里抬出来,尾随其后的有马尔桑特夫人,罗贝尔的母亲,然后是穿丧服的吉尔贝特。奥戴特挎着她的女儿,她们身边是夏吕斯男爵,接下来是盖芒特公爵和公爵夫人,韦迪兰夫人,她为自己丈夫服丧,还有同样服丧的科塔尔夫人,穿着制服的布洛克,马塞尔,哭得比谁都厉害的弗朗索瓦丝,还有一些其他人……62.盖芒特公墓,外景,日盖芒特家族的墓穴……石碑上刻着名字……家人围着墓穴站立……其他人站在周围……两边的家人聚合起来:梅泽格利兹和盖芒特。一个身上戴满勋章的将军正在讲话……将军(读一页纸):罗贝尔德圣卢侯爵光荣献身……他为祖国捐献的一生足以令他伟大……而他在保护他人撤退时牺牲……这使他成为英雄……马塞尔看着这一张张神色凝重、难以猜透的脸,仿佛通通自我迷失……恐怕只有弗朗索瓦丝惊天动地的哀号是惟一真实的生命标记……64B.圣卢家的楼梯,内景,日圣卢哼唱着舒曼的浪漫曲从楼上下来。邻居紧张地看着他。64C.圣卢家庭院,外景,日圣卢爬上一辆马车的车夫座位,然后全速出发了。63.巴尔贝克大酒店,内景,日马塞尔和其他在看的人有着同样的眼神……然而这是20多年前了……这是他第一天看见圣卢……某一天酷热的下午,酒店餐厅的一半空间光线昏暗……窗帘被拉了起来。我们猜想外面定是艳阳高照。从缝隙中,我们能看见大海映出的蓝光在闪烁……马塞尔独自一人坐在硕大的餐厅里……他看着海滩,沐浴的男人和女人……我们隐约继续听见了将军讲话的片断……这是一个令人窒息的声音,它与在海边嬉戏的儿童叫嚷声混在一起……接着我们所见的,像是一种幻象,马塞尔从餐厅里的昏暗角落见到:在沙滩与道路之间的一排桌椅中穿行着一个金发的年轻人,高大、纤瘦,神态自由,步伐快而坚定……他的穿着异常高雅……他把滑下的单片眼镜重新戴上:这是年轻时的罗贝尔·德圣卢……一辆双拉马车在酒店门口等他。罗贝尔坐到马车夫旁边。马车夫像往常一样把马缰绳递给他。罗贝尔让马走了起来……马塞尔仿佛沉迷于这美态与优雅,眼光寸步不离跟着他……他甚至站起来,拨开窗帘,看着马车越来越远……这时他突然察觉到有人。一个男人藏在餐厅的一根柱子后面,他四十岁左右,高大,强壮,浓黑色的胡子,一面死死看着他,一面紧张地用一根棍子拍打着自己的裤角:这是马塞尔尚未认识的夏吕斯男爵,显然他碰巧撞见了正用贪婪的眼光目送圣卢的马塞尔。夏吕斯朝马塞尔的方向投去放肆而快速的一眼,然后他转身向大厅出口处走去……64.大酒店前的道路,外景,黄昏海上暮色海滩上已经空无一人……一些沙滩侍者关了更衣室,把帆布躺椅折叠起来……马塞尔搀着他的祖母……祖母看见朝他们的方向走来了维勒帕里西斯夫人,她挽着一个陌生人,陌生人正向她微笑,在陌生人身边的是“马车上的年轻男人”……马塞尔的祖母(很高兴遇见他们):来……这是我的朋友维勒帕里西斯侯爵夫人……我以为她在巴黎……马塞尔:另两位是?祖母没有时间回答他。两个女人正握着手。维勒帕里西斯侯爵夫人:亲爱的朋友……多意外!我以为你在巴黎!(夏吕斯看着马塞尔。他的眼神中闪过一道快速的光芒,与在餐厅的昏暗角落中尾随他的眼神酷似。侯爵夫人打量着马塞尔)你是部长大人的儿子吧?(马塞尔腼腆地点头)我向你介绍罗贝尔德圣卢还有我的侄子盖芒特男爵……罗贝尔有分寸地打招呼。夏吕斯向马塞尔伸出自己戴手套的手,若无其事的嘟哝了一句“很高兴”,仿佛刚才在他面前与他眼神相交的完全是另一个人。维勒帕里西斯夫人:天哪……我是不是昏了头?(她转身向夏吕斯,夏吕斯忽然之间神情非常焦虑)我居然把你叫做盖芒特男爵……这是夏吕斯男爵……不过这个错并没那么严重……不管怎样你是盖芒特家的……夏吕斯轻轻点了点头,既表示他同意,也表示他对这个基本上没有逻辑的解释没什么兴趣。夏吕斯:我想回酒店……我有点儿累……他很快向祖母的方向走去,然后没有看马塞尔一眼就离开了。维勒帕里西斯夫人挽起祖母的胳膊跟她闲谈起来。维勒帕里西斯侯爵夫人:告诉我你今天怎么过的……我该介绍你认识那位刚刚开业的新糖果商……马塞尔和罗贝尔站在后面,不得己开始交谈。圣卢:布洛克常常跟我提起您……马塞尔(奉承):是个朋友……圣卢:这个朋友拼命地充高雅……马塞尔(板起脸,很快又舒展开):如果我也充高雅就不会与他来往了……因为私下里说……布洛克的那些礼节……我发现……可以说非常古怪……就像他的谈吐一样……他把那些时髦的作家当做十足的傻子……也只有他认为那些笑话好笑……圣卢:我反倒更喜欢与他父亲打交道……您还没被所罗门邀请过吗?当他展示他的那些体视镜……太神奇了……马塞尔:不……我还没有享受这个荣幸……不过告诉我……我没有听错吧?维勒帕里西斯夫人说您的舅父是盖芒特家的人……圣卢:是的……自然是的……是帕拉梅德·德盖芒特……马塞尔:是在贡布雷附近有一座城堡并声称是热纳维耶芙·德布拉邦的那个盖芒特?……圣卢:绝对的……帕拉梅德是城堡现在主人的兄弟……如果你对这些感兴趣,我可以帮你安排跟他的见面……晚餐之后……这个时间他比较喜欢……我的舅舅是一只夜猫子……圣卢脸上奇怪的微笑使这个提议让马塞尔很不自在。他突然感到自己踏进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既感到吸引又充满畏惧。65.盖芒特公墓,外景,日掘墓者把棺材慢慢地放进铺着花束的家族墓穴中……聚集在这里的一小群人开始散开。夏吕斯和马塞尔的眼光碰触……这时盖芒特公爵夫人提议大家“到城堡里用一些饮料”……弗朗索瓦丝(大声地擤鼻涕):您认为我能去吗?我想喝一点儿能提神的饮料……马塞尔朝圣卢的母亲那边走去。马尔桑特夫人(像幽灵一样来到他俩身边):谢谢您能来……弗朗索瓦丝:可怜的太太……她知道儿子死讯的时候该哭成什么样啊!她甚至没能再见他一面……想想……这样也许更好……好像……他的鼻子成了两半……他面目全非了……吉尔贝特向马塞尔走去,拉起他的手。吉尔贝特:看看那是谁来了……那个人……可真有风度……沿着两旁都是树木、通向家庭墓穴的小路向前走的时候,我们看到了莫雷尔……他好几天没有剃胡子……穿着也丝毫不讲究……韦迪兰夫人快速向他走去。韦迪兰夫人:查理……你去哪儿了?我很担忧……莫雷尔:打完仗我会来……不要为我担心……我不是一个人……(他微笑)他们在车站等我……您想要什么……我开始有点儿出名了……他转身,两个当班的宪兵监视他走远。马塞尔看着原地不动的夏吕斯。莫雷尔(对韦迪兰夫人说):有许多人都想喝点儿牛奶……他向夏吕斯投以傲慢的眼光,夏吕斯一言不发地走开了。吉尔贝特(声音显得苍白):莫雷尔先生……您在这儿……莫雷尔(打断她):不会太长时间的,夫人……莫雷尔向罗贝尔的墓走去。他在那儿沉思了片刻。韦迪兰夫人(对马塞尔):得做点儿什么……奥戴特!奥戴特去哪儿了?她最好和将军在一起……(她挨个人地问着)你看见奥戴特了吗?已经回来的莫雷尔又走开了。他坚定地向两个宪兵走去,他们也迎了过来……其中一个手上拿着一副手铐……66.兵营的院子,外景,日配备了刺刀步枪的士兵排着队……他们很像行刑者……鼓声响起。一名军官走来。他的传令兵托着一个放着勋章的垫子。我们看见对面也站着一队士兵。这些都是战争的英雄。莫雷尔立正站在这队人中。军官:二等兵莫雷尔·夏尔……我们代表法兰西共和国表彰你1917年8月20日在福斯树林中的英勇行为,特向你颁发十字军功章……银星章……-盖芒特亲王夫人家的早晨一1922年秋-67.停在植物浅平的田野边的火车,日马塞尔坐在开往巴黎火车的一节车厢里。火车停在广阔的乡下……我们看见一片杨树地……马塞尔探身窗外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一个铁路工人正用一把锤子试探火车车轴……我们能看见工人的动作但听不见锤子敲打在车轴上的声音。就像被麻醉了一般。听不见小鸟的歌声,听不见田野里任何的声音……马塞尔的声音:我刚离开的那家新疗养院,并没有比第一间使我康复得更好……战争结束了。在这段回到巴黎的铁路上的旅程中,我读了几页龚古尔日记后才差不多鉴别出的我那缺乏文学天赋的思想,自负的思想,虚幻文学的思想又一次排山倒海涌向我,这一次启用了比以往更加哀怨的力量……在这辆停在野外的火车中,看着那些不再同我说话的树木,我感到我的心冷却起来……69.去盖芒特酒店的路上,日删除70.香榭丽舍广场,外景,日删除71.香榭丽舍广场,外景,日马塞尔乘坐一辆城市马车沿着铺陈不善的马路向香榭丽舍驶去……马塞尔(对马车夫):停在这儿……马车夫:可是……盖芒特酒店……不是……马塞尔(打断他):我想活动一下腿脚……反正我也不急……他正要下车走几步时看见了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车。一个男人无精打采地坐在车上,两眼发直。他戴的草帽下露出一撮纯白的头发。他的胡子也一样雪白……他身边是朱比安。马塞尔认出了夏吕斯男爵,他正从一次中风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他立即朝那边走去。朱比安扶着男爵从马车上下来。马塞尔:夏吕斯先生……您好吗?朱比安(代他回答):好多了……他不能去想他的病……夏吕斯抬起头凝视着马塞尔。他的眼神里丝毫未减他贵族的妄自尊大。他忽然抓起马塞尔的手,像一只猛禽一样握住它。夏吕斯:你……你一直都在……好极了……因为……我家……啊,这……我家……朱比安(很快替他说完):他家遭遇了大批的死亡……夏吕斯(发怒,阴森而大声地说):安托万·德穆奇,死了!夏尔·斯万,死了!阿达尔贝特·德蒙莫朗西,死了!博松·德塔列朗,死了!索斯丹尼·德杜多维尔,死了!这时,圣-厄韦尔特夫人赶去参加盖芒特家的音乐会,从旁经过……夏吕斯看见了他,他尊重地向她致敬仿佛遇见的是法国皇后,动作里充满了痛苦和颤抖。朱比安(不愉快的):可是……男爵大人……是圣-厄韦尔特夫人……您讨厌她……(他又对他耳语一遍)圣-厄韦尔特夫人!夏吕斯:我没有聋,朱比安……是的……这样至少我让某人高兴了……几分钟……(他抬起头看向马塞尔,他的眼神里有一些孩子气的东西)他以为我傻了……才不是……来……(他又拉过马塞尔的手)你看见这个广告了吗?(他给他看刊登在一个栏目里的广告)在阿富朗什有一模一样的……不……在……在巴尔贝克……当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还记得吗?马塞尔看着广告。他没有丝毫印象。但是他有礼貌地点头了。68.巴尔贝克广场,外景,日水边沐浴者的叫嚷声……马塞尔在戏水……他那时20岁……我们听见他祖母的声音叫道:祖母的声音:马塞尔!回来?!你会着凉的!马塞尔站了起来……水淹到他大腿一半处。他吃惊地发现夏吕斯男爵正死死地盯着他。夏吕斯:我想你的祖母己经不耐烦了……(马塞尔穿着泳衣走出来,泳衣上绣着一只船锚。男爵向他走去,握住他的脖子,并粗俗地笑着)不过你一点儿也不在乎你的老祖母……嗯?小坏蛋!马塞尔(很震惊):怎么会,先生……我爱她!夏吕斯(忽然冷淡):先生……你还很年轻……你应该抓紧时间学两件事:第一,戒绝表达一些过于自然而无法言喻的感情……第二,不要去急于回应人们对你说过的而你并未参透其含义的事情……如果你采纳了这一警告,你就可以避免像一个聋子那样胡乱说话……顺便补充一下穿有船锚图案的泳衣是很滑稽的……错愕的马塞尔还没有时间做出反应,夏吕斯向跑过来的祖母脱下他的狭边草帽,然后转身背对马塞尔,沿着海滩走远了……马塞尔的祖母:我跟你说什么了?你的嘴唇都紫了……看看你抖成什么样!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件有着同样船锚图案的浴袍……72.盖芒特酒店,外景,日马塞尔来到了盖芒特酒店的庭院里,他看着酒店建筑的正面……他朝台阶走了几步,突然被粗糙的路面绊了一跤……他向前摔去,一只手撑住了身体。鸽子飞了起来……这一跤摔的是有道理的,我们看见了应该看见的:庭院里不平坦的路面像一个棋盘……这个景象唤起了他一次在威尼斯散步的回忆……73A.威尼斯的巷子,外景,日威尼斯的景象,十个普通路人,窗户上挂着衣服,有鸽子。一个卖牛奶的女人把牛奶倒进罐子里。马塞尔的妈妈,童年时的马塞尔。一只贡多拉(平底狭长、头尾高翘的威尼斯轻舟)和白沙。叙述者的手,手上拿着写着阿尔贝蒂娜死讯的电报。73.威尼斯,圣教堂,内景,日马塞尔的护腿套……还有妈妈的皮鞋……他们的脚走在圣教堂门口的路上……马塞尔同样地被绊了一跤……互不相连的路面聚合在一起,像是被上了颜色的格子棋盘:大理石的镶嵌画和圣教堂铺路的玻璃……我们跟着两个人物继续走……我们发现马塞尔的母亲在这里的凉意中瑟瑟发抖……可是她并没有裹紧她的披巾,反而轻轻地把它披在了儿子的肩上……马塞尔看着镶嵌画:圣让-巴蒂斯特的生活场景,耶稣的洗礼……我们又来到盖芒特酒店的庭院小路上……马塞尔的脸……之前使它阴沉着的悲伤现在被幸福的表情接替……74.盖芒特的候见室,内景,日他坚定地向酒店的台阶走去,穿过进门大厅,走上宽宽的阶梯来到楼前,推开了门……74B.大理石沙龙,盖芒特,内景,日这是一个用做候见厅的很大的房间,这里放置着一个餐橱……我们听见从邻屋传来音乐会的乐曲声……一个膳食总管几乎是掂着脚尖向他走来。膳食总管(说话声很低):对不起,先生……音乐会演奏期间,德盖芒特亲王夫人禁止我们把门打开……(他指着另一间房)如果您愿意在图书室耐心等候的话……我会给您送来一个小点心拼盘和一杯橘子水……马塞尔点头表示同意。膳食总管转身向餐橱走去,那里面摆放的银盘子里放着各种各样的休闲食品。他拿起一只调羹,却不小心碰在了一个盘子上。就好像弹出了一个错误的音符,他羞愧地看着马塞尔,嘟哝了一句“抱歉……”75.在野外的停顿,外景,日调羹敲打在盘子上的声音奇怪地扩大了,变成了锤子敲打在火车轮轴上的声音……我们回到与第67组镜头相同的场景中。而这次生活似乎完全窒息,无法接近,自然中消失了的声音现在都浮了上来……76.盖芒特的图书室,内景,日马塞尔正坐在图书室里……高高的窗户外是花园。他的表情放松而愉悦,正滑入温馨的梦境……膳食总管送来一托盘的小点心和橘子水,放在一张低矮的桌子上……马塞尔点头表示感谢,用手指夹起一块点心,慢慢地、慵懒地吃着……然后他用一张白色的餐巾擦了擦嘴,餐巾被上过浆,有些硬……他嗅了嗅那块餐巾的味道……他摸着它……然后他站起身来,还拿着那张餐巾,向窗户走去……这不再是我们看见的花园,而是海……77.巴尔贝克大酒店,马塞尔的房间,内景,日青年马塞尔在大酒店的房间里……我们看见他的背面,他站在一扇窗户前,窗外是海滩和海……他手上拿着一张白色餐巾,他擦着自己刚刚洗过还湿湿的肩膀……他看着早晨的阳光照在粼粼闪耀的海面上,有些炫目……海滩仍是空无一人……沐浴室的人已经忙碌起来准备一天的活动……马塞尔的声音(巴尔贝克的景象):在那一天,把我从气馁中拔离出来,让我相信文学的那些征象自动地繁殖了……我想如果记忆,因为遗忘,而没有在自己和当下之间扣上任何链环,它让我们瞬时呼吸到新鲜空气,恰恰这个空气是我们从前呼吸过的,它比诗人们徒劳地想灌输在天堂里的空气更为纯净,因为真正的天堂是失去的天堂……78.盖芒特的图书室,内景,日回到图书室……马塞尔的手指在装饰图书室那些密密排列的书脊上滑过……他取出其中一本……打开它……《弃儿弗朗萨》(Francos le Chami)……马塞尔的声音:这解释了为什么我对于死亡的焦虑停止在我无意识地重新认出小马德莱娜蛋糕的味道时,因为在这个时刻作为我的这个生命成了一个时间外的生命……这个生命从来都超越了所有的事件和一时的快感,任何魔幻式的类比都能将我从当前的时间抽离出来……我体验到在巴尔贝克时的愉悦,没有什么比和阿尔贝蒂娜在一起更快乐,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一点……我得试着诠释我的感觉,像诠释法律与理念的符号,并试着思索,也就是说我得将我的感受从黑暗中带离,并将其转换成一种精神平衡。然而,这种在我看来独一无二的方式,是否是艺术创作之外的东西?79.贡布雷,童年时马塞尔的房间,内景,夜小马塞尔在他的床上抽泣。他母亲坐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安慰他。弗朗索瓦丝:夫人……究竟少爷为什么要哭成这样?马塞尔的母亲:他自己都不知道,弗朗索瓦丝……他太紧张……快帮我铺好大床……我要在这儿睡……然后你就去睡吧……(小马塞尔依然在哭泣……)我的小傻瓜就要弄得妈妈跟他一样傻呵呵了……既然你不困而我也不困……不要呆在这儿一起不安……做些什么……如果我现在就把你祖母要在你生日给你的书拿出来你会不会没那么高兴?(马塞尔摇头表示不会)想好了:后天你什么都没有了,你不会失望?马塞尔又摇了摇头。她站起身来,离开房间然后很快回来,递给马塞尔一个礼物。马塞尔站起来开始拆丝带。他看见书名是:《魔沼》(La Mare du Diable),《小法岱特》(La Petite Fadette),《弃儿弗朗萨》……母亲又坐到小床边上。她拿起《弃儿弗朗萨》高声读起来……80.盖芒特的图书室,内景,日马塞尔在盖芒特的图书室里,正在翻看乔治·桑的著作……他迅速地抹去一滴眼泪……马塞尔的声音:我们的过去也是如此。我们试着去回忆都是枉然的,所有付出的脑力都是白费。它藏在它的领域以外的某种物质中,藏在这个物质所带给我们的感受中。这个物质,它取决于一种偶然性,我们也许在死前会遇到他,也许我们遇不到……这时膳食总管回到了图书室中。膳食总管:第一乐章刚刚结束……我带您去沙龙……-面具化妆舞会-81.盖芒特酒店的沙龙,内景,日第一间大厅的墙面被高大的镜子装饰着,一大群人奇怪地僵直着等待第二乐章的开始……一些人站着,另一些坐在沙发里……所有人都窃窃低语或者有节制地轻咳着,吝惜他们的呼吸就好像生命徐缓的昆虫……每一个人都像被“化过妆”,都扑上了粉。我们认不出任何人来,这些面孔上明显的衰老记号像是巨大的面具,造成了一场化妆舞会的印象。那些白头发和胡子一样像是装上的。那些毛发成了羊毛。而他们中的一些人将两颊涂上胭脂,或者将白头发染黑,脂粉的红色和染剂光亮的黑色使他们蜡质的面孔更有了立体感,仿佛人们给死人戴的化妆面具。我们不知道马塞尔坐在哪里……我们突然听到一篇乐章在钢琴和小提琴上响起:这是凡德伊的奏鸣曲……我们看见一个钢琴师的背面,她的鸡冠形发式的黑发呈心状……我们的眼光滑向一个场景:马塞尔躺在床上,听着阿尔贝蒂娜弹钢琴……82.马塞尔的房间,奥斯曼大街,内景,夜阿尔贝蒂娜停止弹琴,向马塞尔转过身去……阿尔贝蒂娜:我弹得不好……马塞尔:不……继续……阿尔贝蒂娜(她继续懒洋洋地弹):我喜欢听莫雷尔弹这首奏鸣曲……你哪天把他介绍给我?还有凡德伊的音乐简直是太单调了……这些同样的章节总是重复……(她打呵欠)这令我想睡觉……马塞尔:如果还不算晚的话,我的小阿尔贝蒂娜,我想说,你对这些章节的了解就像我一样……类似的反复也出现在奏鸣曲中……七重奏中……在其他作品中……这总是一再被用到……挥之不去的一小段……被你草率地评价为单调……其实在文学中……优秀的文学中……就像被隐藏起来的真相被某种具体的迹象所揭露……看看托马斯·哈代笔下的那位石匠……在小说《卑微莱德》里……但是在《挚爱者》里,你还记得父亲从岛上采的石块吗?……他用船把石头运回,堆放在儿子的工作室里……后来它们变成了雕像……一个男人爱三个女人的《挚爱者》……三个女人爱一个男人的《蓝眼睛》……之间的类似性……你没在听……阿尔贝蒂娜:是的……我在听……我在听你说并且我想我不该跟你提起莫雷尔……(她调皮地笑了)这是我在你脸上看到的隐藏的真相……马塞尔:你看到了什么?阿尔贝蒂娜:某种与嫉妒相似的东西……对不对?马塞尔:也不是完全不对……阿尔贝蒂娜:某种与德夏吕斯先生不留神而打开的这封信相关的东西……是雷阿写给莫雷尔的信……马塞尔(仿佛自尊心受刺激一般站了起来):是她告诉你的?这正是我在想的……阿尔贝蒂娜(越来越有兴趣):一封够放肆的信……她非常放荡地对待莫雷尔……我得说她写得真好……她对他说“我漂亮的宝贝……不管怎么说,你是的……”她非常温柔地说……马塞尔(惊愕地):她给你念了?阿尔贝蒂娜(不怀好意地):当然,她给我念了……83.维沃纳河边与吉尔贝特野餐的场景,外景,日马塞尔(对吉尔贝特):我在香榭丽舍大街上看见你和一个年轻男人一起散步的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一个年轻女人的话……(他微笑地看着她)你知道这有多么令我伤心吗……吉尔贝特:我想我记得……马塞尔:不,不……不要去想……你不需要这么做……这很可怕……这是悲伤的……可以让人死掉……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吉尔贝特:你想知道那天跟我散步的人是谁吗?84.回到马塞尔的房间,奥斯曼大街,内景,深夜阿尔贝蒂娜:吉尔贝特和雷阿在一起……马塞尔:你这么说是为了……他没说完。阿尔贝蒂娜(一直笑着):也许……不管怎样与我无关……马塞尔:她没试着与你发展关系吗?阿尔贝蒂娜:天气不好的时候,她父母会派车接她……一次她载着我……她抱了我……甚至问我喜不喜欢女人……(她又笑了)我回答她说喜欢……这样的话……这样做只是为了逗逗她……这就是一切……我们什么也没做……85.放镜子的房间,内景,日删除86.盖芒特沙龙,内景,日年迈的人群仿佛从迟钝中恢复过来,开始鼓掌……一些人仍坐在沙发上,另一些站了起来……马塞尔看见了盖芒特公爵夫人,她从两队客人中走来,客人们带着好奇和激动看着这位穿戴得珠光宝气像鱼一样的神圣老人向马塞尔走去,她的鱼鳍是黑色的花边,鲑鱼一样肉红色的身体上缠着金银珠宝……盖芒特公爵夫人(对马塞尔):啊!看见你真高兴……你是我最老的朋友……马塞尔:这使我想起了去德盖芒特亲王夫人家的第一年……我想我没有被邀请,我被安排在门口等……您的裙子是大红色……还有红色的皮鞋……盖芒特公爵夫人:我的天……多早的事啊……那是在那个时期流行穿的裙子……也许会再流行的……所有的潮流都会重来……裙子的……音乐的……绘画的……不管怎样,我的朋友……你没有变……没有一根白头发……你依旧这么年轻……马塞尔(为了转换话题):我好像刚才看见莫雷尔了……盖芒特公爵夫人:是吗?这不太可能吧……他会来跟我打招呼的……马塞尔:他本该来吗?盖芒特公爵夫人:当然……什么问题……莫雷尔是一个值得重视和尊重的人……亲王夫人总是很喜欢他……那么你到底在愁什么?……马塞尔:没什么……我……(他悄悄指着一个颤颤巍巍靠在拐杖上的白胡子老人)这个人我从来不认识……听说是德阿尔让古尔先生……盖芒特公爵夫人:这个……(她的眼前一亮)啊,我知道了……你说的是那件案子……是的……夏吕斯和德阿尔让古尔被定了罪……法官和律师都倾向我们高尚的朋友莫雷尔……不过,你不用担心……如果待会儿德阿尔让古尔和莫雷尔撞面……我相信他会把它当作陈年往事……是他想都想不起来的往事……可怜的人总是渐渐地忘了一切……他曾是那么记仇的人……来……(她指着人群中的某人)这是你的朋友布洛克……马塞尔:布洛克?您肯定?盖芒特公爵夫人(有些不肯定,调整了一下她的眼镜):是的……是他……(她向一个跟她打招呼的客人示意,然后转身对马塞尔低声说)如果你遇见吉尔贝特……别浪费时间在她身上……这个可怕的小女人从来没爱过她丈夫……她爱的是地位……是姓氏……是做我的侄女……从堕落中走出来……之后又义无反顾地回去……我总是为此痛苦……因为可怜的罗贝尔……因为他白白地姑息了……他知道得很清楚……许多事……我没有她欺骗他的有力证据……但真的发生了许多事情……就是因为这个,罗贝尔参军了……战争对他来说是摆脱家门不幸的方式……你得明白我的想法……他不是被杀了……他是自杀……最后,她终于迎向在身边等待的宾客,向她伸出手并说她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漂亮……马塞尔看着据说是布洛克的那个人。他正在跟一个优雅的女人聊天。他老极了。马塞尔向他走去。他穿过宾客的人群中。一位老人拉住他的胳膊。他脸上有许多大大的红色囊包使它完全无法张嘴。老人:您还记得我吗?(马塞尔看着他,有些惊惶)康布勒梅尔!马塞尔(虚假地):康布勒梅尔侯爵大人!我当然认出您了……康布勒梅尔先生:我听说您承受着病痛……您一直都有哮喘吗?(马塞尔试图撇开侯爵仿佛为了寻找支撑以防摔倒而缠在他身上的手)您看这没有妨碍您长寿……似乎这次流感更加折磨人……好像它更容易传染一些年轻人……这使我们安全起来……让我们还能有点儿时间,不是吗?有些恼怒的马塞尔含含糊糊地嘟囔了几句作为回答,他最终向布洛克走去,布洛克的头发抹了发蜡,从中间分开,梳得平整光亮。布洛克(看见马塞尔):哦,我的老朋友……这才是让我高兴的人……对一个重病者而言你的精神不错!来,我跟您介绍德法西夫人……她是美国人……活力四射……高贵优雅……德法西夫人(带着美国口音):别这么说,雅克……你让我脸红了……马塞尔(极为惊讶):雅克?布洛克:是的……我换名字了……你不知道?我叫雅克·杜罗奇耶……马塞尔(惊愕):你为什么不叫阿贝尔了?布洛克:阿贝尔·布洛克是过去的名字了……我看你是不读报的……我最近在《费加罗》报上发表了一篇很棒的文章……这使我收到了大量的仰慕者的来信……不过,听我说……你认识这儿的所有人……你能不能介绍德盖芒特亲王给我认识?德法西夫人:是真的吗?您认识所有人?布洛克:只有他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上流社会的通讯簿……马塞尔:完全不是这样的……(他拉起布洛克的一只手,把他往德盖芒特亲王那边拖)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我的朋友阿贝尔……布洛克(硬生生打断他):雅克·杜罗奇耶……德盖芒特亲王:啊,是的,雅克·杜罗奇耶……我常听说起您……以及您新近去世的父亲所罗门·布洛克,是这样吗?感到好笑的马塞尔看着布洛克极不情愿地硬挤出一丝表示肯定的微笑。美国女人抓住他的手臂。德法西夫人:我……怎么说呢……是这个团体的新成员……我的丈夫德法西公爵是福什维尔家的亲戚……这是个很大的家族,不是吗?(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我记着,圣卢夫人是德盖芒特亲王家福什维尔那边的亲戚……马塞尔:啊,不……这个……你记错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德法西夫人(很不快):真的吗?我刚和一个朋友说了,她又告诉了另一位先生……马塞尔:这不是特别严重……德法西夫人:哦,天哪,这对我很重要!(她看见一个满脸皱纹的女人走过)她是德圣-厄韦尔特夫人吗?这个美国人看见一个仿佛迷失的女人……她的被黑色圈住的双眼几乎令人惊恐……马塞尔:不……她是圣-菲亚克子爵夫人……(美国女人在她的本子上写下)她是盖芒特家一位朋友的媳妇……德法西夫人(一直认真地写着):一位朋友的媳妇……马塞尔:四五年前我在街上偶遇过她……她那时年轻漂亮……德法西夫人(吃惊):她病了?马塞尔:嗜药如命,是的……没错,我亲爱的朋友……时间就像一辆快速列车飞快地到达未及预料的衰老……德法西夫人:我不是很明白……您说的时间?可是您去哪儿?马塞尔消失在宾客群中……忽然之间拥挤异常……各种声音交替,所有人都叫喊着好像别人都是聋的:混杂的声音:布洛克?他当然在那儿!他是盖芒特家的熟人!(……)我知道谁是勒卢瓦夫人……她是贝尔戈特的老朋友……(……)他?看……他刚被任命了部长……(……)这是甜的?啊,好的,谢谢……(……)勒图尔维尔?是的,亲爱的,他不像,但他来自圣西尔……(……)德阿尔帕约侯爵夫人怎么样了?她死了!不可能!她那么有活力!……您弄成德阿尔帕约伯爵夫人,她去年死的……87.放镜子的房间,内景,日删除88.盖芒特沙龙,内景,日吉尔贝特的声音在马塞尔身后响起。吉尔贝特的声音:你好……他转过身。一个肥胖的女人正朝他笑。他微笑着回应她,但显然他没有把这张浮肿的、化着浓妆的脸与任何名字联系起来。吉尔贝特(一直笑着):你把我当成我母亲了……事实上……我越来越像她了……马塞尔(迷惑):原谅我,我……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人太多……不过这个宴会非常成功……吉尔贝特:我不会呆太久……你知道的……罗贝尔的思想总是在我心里挥之不去……我知道你有多喜欢他……相信我能够理解像他这样优秀的生命……我无法告诉你他对我说过的最小的事情对我的今天有怎样的影响……他对战争有过神奇的预言……他没有说错……关于那些飞机……你还记得他说……他那些美妙的句子……每一个军队都应该是百眼巨人阿耳戈斯?……这就像是诗歌……(她帮马塞尔整理好领结)可是你怎么到这么多人的午场宴会来?这样场合简直像把你置身在一个大屠宰场……这并不像我曾跟你简单说起过的一样。其实我在很多别的地方都一直以为能见到你,除了在我姑姑的这些大排场宴会上……因为姑姑这里……(她惊讶地看着他)真奇怪……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情?你到底从哪儿来?马塞尔:从我的疗养院……吉尔贝特(指着一位边吃点心边大声说话的女人):这个珠光宝气,戴着新假牙吃蛋糕很困难的家伙……你认识吗?(马塞尔摇头)知道吗……她是新的盖芒特亲王夫人……以前的西多妮·韦迪兰……被震惊的马塞尔朝那位新亲王夫人走了几步,她正跟一位钢琴师兴奋交谈着。他以看外星生物的眼光打量着她。盖芒特亲王夫人(兴致高昂,将厚厚的单片眼镜戴到她圆圆的眼睛上):是的,就是这样……快来!快来!我喜欢这个年轻人,他是多么聪明啊……那么积极……啊!您真是一个了不起的音乐家!吉尔贝特(向马塞尔走去,在马塞尔正惊愕地看着“新亲王夫人”时对他低语):我的舅舅因为德军的失败而破产了,但是,韦迪兰家的财产使他迅速东山再起……韦迪兰夫人的第一个丈夫死后她嫁给了已经病入膏育的杜拉斯公爵……于是我的舅舅吉尔贝尔……黑德维希亲王夫人的鳏夫……娶了一个成为女公爵的寡妇……就是这样……木已成舟……看看,她好像自以为是个人物……好像每个人都假装认为她是个人物……马塞尔退到一边。一个男人轻松地从人群中走来,因为大家都尊敬地看着他并主动让开路,似乎这是一个显赫的人物:他是莫雷尔,他走过来的这种高贵姿态我们从前在罗贝尔·德圣卢身上见识过。他向“韦迪兰-盖芒特”亲王夫人走来,并向她致敬。她激动地拉起他的双手。盖芒特亲王夫人:查理……我还害怕见不到你……莫雷尔(夸张地):我听说拉谢尔会念阿尔弗雷德·德缪塞的诗……这个主意真是太妙了……盖芒特亲王夫人:这是我的主意!阿尔弗雷德·德缪塞的《回忆》是我最喜欢的诗……我们看见马塞尔正在沙龙里某个餐橱前喝一杯水……他看见这些老人们用颤抖的手端着那些昂贵的盘子正狼吞虎咽……这时奥丽娅娜·德盖芒特看见了他并向他走来。盖芒特女公爵:嗯……你有没有见到吉尔贝特那个难以安慰的寡妇?(马塞尔没有回答)事实是……她根本没什么伤悲的……我甚至为她若无其事的玩世不恭态度所震惊……你看……如果她稍有一点儿爱她的丈夫……她怎么会如此冷静与他丈夫多年以来的狂热情妇共处一室呢?……马塞尔:可恰恰是你邀请拉谢尔来的……盖芒特女公爵:其实……我想看看吉尔贝特会不会来……她来了……她和我完全不同……我忘不了那个可怜的罗贝尔……我无法忘记任何人……你想知道我怎么看她?她是一个下流货色!然后她走开了,对这个定义很满意。马塞尔喝完他的水,一转身迎面碰上那个洋洋得意的美国人。德法西夫人:你知道我听到他们说福什维尔夫人什么吗?(她贴向他以免声张)说她像一朵无籽玫瑰!(她笑)这很适合她……用我们话说是像一只手套……马塞尔:我们也这么说……像一只手套……显然,您不太喜欢她……不过……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她也是您的亲戚……德法西夫人:我丈夫那边的……非常的远……马塞尔:很奇怪,我们根据对一个人的喜好程度来判断与他的亲属关系的远近……德法西夫人:我觉得跟奥丽娅娜·德盖芒特近是因为我很喜欢她……而当我看见这个……(轻蔑的微笑)这个“无籽玫瑰”整日整夜地和公爵在一起……我觉得这太令人震惊……马塞尔(惊愕):是吗……奥戴特·德克雷西……对不起,奥戴特·德福什维尔和巴赞公爵……德法西夫人:整个巴黎都知道这事!德盖芒特公爵因为这个关系甚至被撤销了赛马俱乐部主席的职务……他昏了头了……他对她就像暴君一样……只要可以……他就会把她当成囚犯……马塞尔:那么公爵夫人……德法西夫人:我的朋友奥丽娅娜是一个无可指摘的女人……她正承受着痛苦……她默默承受着……可是雪上加霜的是……人们还把艳遇栽给她……真是太可耻了……我们看见宾客们回到自己的座位。吉尔贝特向马塞尔走来。她向这位素不相识的美国人报以礼貌的微笑,并用手挽住马塞尔的胳膊。吉尔贝特:你来听克鲁采的奏鸣曲吗?他可是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而且……反正我碰到你了……既然你有时候从你的象牙塔出来……我希望你能到我家来……我办了一些温馨小聚会,请的都是一些热情的人……我看见你刚才跟我的姑姑奥丽娅娜闲聊……她具有所有的美德……但还不能说她是举足轻重的上流人物……这是不争的事实……我在我身旁给你留个座位?马塞尔含糊地点头。他们困在了返回音乐厅的人群中。他发现奥戴特看见他却假装不认识。她身边围着一些年轻人仿佛逗得她很开心。她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喝着一杯香槟。她其实奇迹般地“保养得很好”。马塞尔向她走去,对她笑了笑。她看着他,愣了片刻。忽然她眼前一亮。她走过来向他伸出手。奥戴特:哦,亲爱的朋友……我很抱歉……我一时之间……(她没说完)太多的人……太多张面孔……我有点儿晕乎……就像在雾里一样……我听说你承受着病痛的折磨……(她更凑近地看着他)是真的……你有些苍白……应该回巴尔贝克去……那儿使人重新有活力……你看见吉尔贝特了吗?她真是我可爱的女儿……没有她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她的笑容凝结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变了吗?她喝着香槟。马塞尔:如果我是雕塑家一定请你做模特儿……奥戴特(微笑):多可爱的想法!不过你总不希望我做裸体造型吧!马塞尔(转移话题):你当之无愧地归于永葆青春的队列中……奥戴特看着马塞尔,似乎马塞尔刚才对她做了世界上最好的赞美。在她的情绪中有些掩饰不住的深深的哀怨。她又拉起他的手。奥戴特:你是这么想的……你真诚地这么认为?……马塞尔没来得及回答。德盖芒特公爵插了进来。他认出了马塞尔。他很快地跟他说“你好”……一个没有轻蔑意思的问好,但是仍然表达了“请回避”的意思……马塞尔察觉到这个上了年纪的人不是一般的衰老而是极其衰老。德盖芒特公爵(对奥戴特):来……到我家来会好一些……这些七嘴八舌闹哄哄的情景让我疲累……奥戴特:可这使我放松……(她把空杯子递给身边示好者中的一位,那人匆匆向餐橱走去)您对宴会没任何热情,我可怜的朋友……有时候一些浅薄……一些遗忘……其实大有好处!德盖芒特公爵:我是想跟你在一块儿……就跟你……来吧……不要孩子气……89.(接镜头49)巴黎的街道删除90.盖芒特家楼梯,内景,日奥戴特(对德戴芒特公爵):对不起了……我有更要紧的事……她喝着她的示好者刚送来的香槟并对他耳语了一番。示好者大笑。德盖芒特公爵只好带着自尊离开了,他向通往底层的大楼梯走去……马塞尔看着他下台阶。公爵的行动很艰难。他扶着扶手。他数着脚步仿佛担心随时都会摔下去。90B.盖芒特沙龙,内景,日奥戴特来到马塞尔身边。她也看着这位蹒跚走开的老人。奥戴特(像是在为自己辩解):我应该时不时约制他一下……你知道他对我像是一个暴君?如果我任人摆布,他就会把我囚禁起来……我已经成功地让他从几个宴会离开了……不过只有午场……还得不是舞会!你能想象吗?有时候我告诉自己他疯了……你得知道,这是一家人……每当我想起他的哥哥……我就忍不住哆嗦……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是那种会排挤别人的人……就是这让我恼火不已……我钟爱自由,并且只会迷恋那些深爱我的男人……搞写作的你一定深深了解这种怪异的性格……我不想提德福什维尔先生这个平庸的人……我只能爱上聪明人……而斯万先生和这个可怜的公爵一样的热情……却如此深沉……如此迷人……我和德布雷奥泰先生疯狂相恋了两年……绰号叫巴尔巴尔的汉尼巴尔……你认识的……也是一样的情况……假使他也把我幽禁起来……德法西夫人走过来打断他们。德法西夫人(对马塞尔):拉谢尔马上要诵读缪塞的诗……您不来吗?奥戴特:您有英语口音!德法西夫人:我是美国人……奥戴特(英语):太好了!我们能说说英语吗?马塞尔趁机溜走了。他看上去越来越累……他穿过沙龙,看见布洛克正和德盖芒特公爵夫人高谈阔论,这些老人的脸开始让他感到晕眩……一位年老的女儿对她妈妈说。年老的女儿:可是妈妈……如果德阿尔帕约夫人没死……为什么我们见不到她……既见不到她也见不到她丈夫?妈妈:我以后跟你解释……94.盖芒特沙龙,内景,日拉谢尔站在一个台子上,她也很老了,她正在朗诵缪塞的诗。马塞尔并不在这个场景里,所有的来客都坐在或者躺在沙发里。拉谢尔(背诵):我很想痛哭,却感到哀伤斗胆看着你,永远圣洁的地方哦,我最亲爱的坟墓,最是被人遗忘回忆在这里埋葬!您为何畏惧着孤单,为什么,我的朋友,拉过我的手,这是如此温柔和如此古老的习惯是向我指明路线?它们怎么了,我生命中的忧愁?让我老去的一切都已经远离,什么也不做看着这片亲密谷地,我又回到了孩提……(她毫无过渡地接上了拉封丹寓言里的《两只鸽子》)两只鸽子相亲相爱着其中一只厌倦了家居生活他像着魔了一样渴望旅行到远方……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声。就在拉谢尔继续将缪塞和拉封丹寓言夹杂在一起朗读的时候,下面的声音此起彼伏。声音1:这是《两只鸽子》……不是缪塞的……德盖芒特亲王夫人的声音:是的,是缪塞的!声音2:根本不是……是拉封丹……声音3:这太不可能了……拉封丹是给孩子写的……声音4:反正调子是一样的……我们什么都不懂……您没发现她声音低多了吗?声音5:您是说她非常失败……您看见她眼皮抽搐了吗?她不停地眨巴眼睛!德盖芒特公爵夫人的声音(很响亮):太棒了!简直太棒了!公爵夫人站起身来鼓掌。所有人都附和着。拉谢尔继续朗诵:拉谢尔(更加大声):我只是在想:此时此刻,我曾爱过,也被爱,她那样美我在我不死的灵魂中搜寻珍宝我曾度过爱的时光吗?德盖芒特亲王:“我曾度过爱的时光吗?”我向你保证是《两只鸽子》的最后一句!她唬弄了所有不幸的人……德盖芒特亲王夫人:以她这个年纪……可以原谅……马塞尔很机械地推一扇小门。它被上了锁。之前接待他的那位膳食总管很快向他走来。膳食总管:这是为主人的亲戚准备的小休息室……(他递给他一把钥匙)您待会儿还给我……马塞尔接过钥匙,插进锁孔,推开了门……91.吉尔贝特的沙龙,几年以后,内景,夜这是一个老年人的聚会,他们正头头是道地谈论一个哲学观点。在窗户那边,行动不便的德福什维尔夫人正摆弄着窗帘。吉尔贝特看见有客人(我们没看见的马塞尔),站起身来。道栅栏被关上的声音。吉尔贝特:多高兴看见你……我们正在讨论艺术和哲学之间相互结合的可能性……进来,进来……在沙发上坐下吧……我敢肯定你也有你的看法……(她向母亲走去)妈妈……看看谁赏光来我们这儿啦……你认得出来吗?来……试试看……奥戴特向马塞尔转过身去,我们依旧看不见马塞尔。她用漂亮的双眼看着马塞尔,然后摇头,好像她的整个身体都因为年迈而颤颤巍巍。一个女人(对她旁边的人):这简直是无济于事的……可怜的奥戴特已经彻底痴呆了……这时我们看见抑郁的马塞尔转身向他刚进来的门走去。他又呆在一个与序幕开始的房间相似的地方。92.阿姆兰大街,马塞尔的房间,内景,深夜一些穿着黑衣的男人站在一具盖着面具的尸体前。我们看见泪眼汪汪的塞列斯特。马塞尔俯下身去迟疑地将面具揭开。他看见一张孩子的脸,他坐起来并大笑着望着他,就好像这是一个成功的恶作剧。这是童年的马塞尔。成年马塞尔环顾自己的四周。93.马塞尔的房间,贡布雷,内景,深夜房间里再没有任何人,变成了贡布雷的那个房间。朝向花园的窗户正敞开着。我们听见深夜里时钟的滴答声和一道栅栏被关上的声音。小马塞尔:好了!斯万先生走了……妈妈终于可以上来,跟我说晚安了……嘿……你知道吗?(他递给他一本书)这是维克多·雨果……(他读)“让青草茁壮成长,让孩子们慢慢消亡……”(注4)成年马塞尔:你看的是维克多·雨果的书……小马塞尔:你看的是《弃儿弗朗萨》!在你的年纪……成年马塞尔:我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了……我珍惜阿尔贝蒂娜甚于我的生命……后来我不爱她了……吉尔贝特也是这样……我没有爱她太长时间……我每次都会变成另一个人……就是像这样死亡悄无声息地变得无关紧要了……小马塞尔:你这么说是为了自我安慰……成年马塞尔:不……这不是因为我害怕……这是为了我的书……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小马塞尔:你会让我看吗?(我们听见楼梯上的脚步声)是妈妈!你为什么走了?留下!留下和我在一起!奥戴特(拍手):快来看!快来看!95.走廊,内景,日删除96.灯笼小沙龙,内景,夜贡布雷的房间变成了盖芒特的小沙龙,有几个盖芒特午场剧目的来宾一直僵坐不动。小马塞尔穿过房间,没人有反应。97A.一排大厅逐个地,他穿过好几个大厅,里面的宾客越来越年迈,越来越衰弱。没有人注意到他。97B.空房间,内景,深夜成年马塞尔在一个石台阶高处等着他。好像是事先的约定,孩子和大人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是孩子拉起大人的手对他说:小马塞尔:我要给你看……就像他的向导,孩子带着大人向下走去。他们俩都从石台阶上下来。98.地下室他们现在走在迷宫般的走廊里。小向导没有一点儿迟疑。成年马塞尔的声音:我没想到我还有能力长时间留住已经离开得如此遥远的过去……他们穿过了一间很大的地下室。隔板上嵌着壁龛。这是古老的地下墓穴。随着成年马塞尔的说话声,我们向其他洞穴的壁板走去……我们看见17世纪宫殿的痕迹……梁柱……一面墙……所有的建筑被埋在地下,像一个地层……马塞尔的声音:同样的,这种能力使我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我的作品,我必然会去首先描写那些男人,应该把他们写成占据至关重要地位的庞然大物,而空间在这个如此局限的地位之外留给他们的位置,相反却是无限延伸的,他们同时来到这个空间,就像巨人的影响从年代延续到遥远的世代,在世代与世代之间,无数的日子填充到时间之中。他们现在正沿着一个地下湖泊走着……湖水似乎一直沉睡着。这时,大海的声音,有规律的海潮声像在海滩上响起……小马塞尔:现在,你把眼睛闭上……99.巴尔贝克海滩,外景,阴天孩子穿着泳衣。这是被夏吕斯嘲笑的同一件绣着船锚的泳衣。他拉着像盲人一样的成年马塞尔往前走……在他们面前的是巴尔贝克海滩……更衣室、帐篷、沐浴的男男女女,沙子的游戏,儿童们欢快的叫声……天空很低,这是一个阴沉的日子。他们向一个正对着海滩的咖啡铺子走去……这里有身着盛装打着领结的消费者、划船爱好者和“可爱”的穿着浴袍的沐浴者……马塞尔在一张桌子旁坐下。成年马塞尔(对小马塞尔):你渴吗?小马塞尔:不……我要去玩……(他向海滩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我让你睁开眼的时候你才能睁开……说定了?成年马塞尔:说定了……孩子走远了……马塞尔松开他的衣领,摘下领带,脸向前朝着天空。他闭着眼睛,好像一个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的避暑者。一个年轻的侍者走了过来。侍者:您要点儿什么,先生?成年马塞尔:一杯香槟……不过在这之前我要麻烦你……来……拿我口袋里的这个……这是给你的……(侍者犹豫着)来吧……照我说的做……侍者看了看四周,然后迅速地把手伸到马塞尔的口袋里。他从里面拿出一张大钞。侍者:谢谢先生……成年马塞尔:那个跟朋友聊天的年轻女人……笑声有些粗俗的那位……却穿着一件极像是出自上流家庭的丝质衬衣……我想这是一件礼物吧……侍者:我不知道,先生……成年马塞尔:我感兴趣的是这件衬衣的活袖口……你看见它是怎样被漂亮地翻起的吗?我希望你能帮我搞清楚一下上面刺绣的图案……尽量细致……是不是锁针绣?是不是镂空绣?侍者(非常为难):可是我不认识,先生……成年马塞尔(忽然间很冷漠):尽力而为,我的朋友……侍者走开了……他来到年轻女人身边。眼睛瞟向她。他的表情非常之局促。接着我们看见童年的马塞尔正在沙滩上翻筋斗。他冲成年马塞尔喊到。小马塞尔: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看我!成年马塞尔睁开眼睛。他站了起来,找寻着孩子。他不见了……侍者端着盘子回到马塞尔的桌前。他放下香槟……他看着四周。沙滩上没有一个人。这时是黄昏。大海一望无际。海浪有规律地冲向沙滩……(全剧终)注释:注1:即马塞尔。——译注注2:kolossal,意为巨大,法文的正确拼法应为colossal。——译注注3: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法国兵的绰号,原意为“浑身是毛的”。——译注注4:参见雨果《静观集》(Les contemplations)中的《在维尔吉埃》(A Villequier)。——译注PS:译自《前台》杂志第482期。又译《寻找失去的时间》。此文为对照完成片对原剧本所做的修改本,序号有不连贯、顺倒及重复之处。——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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