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故事 Marriage Story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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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网友【Cincin】的评论婚姻制度最大的漏洞及其造成的痛苦的根源：我们以为爱可以战胜自私的理性。“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句玩笑话随着年龄增长、听到看到经历过的越多，越显得真理。我们被婚姻与爱情的捆绑叙事迷惑得太深，以至于遗忘了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建立在父权制异性恋主流叙事中的一种资源制度——将两个社会个体的有限资源通过制度合并来增强抵御外界风险的能力，这一本质被感性浪漫遮蔽，却从未改变，正如我们宣称婚姻是一种合二为一的伟大结合，却也无法否认某条裂隙永远存在。社会将两个人推进婚姻的所谓“共同体”，以为就此了事，其实“共同体”内的抗衡才刚刚开始。正因为资源被制度化地共享了——财产、空闲时间、社会面貌、对家装的话语权、对一日三餐的选择权、生育资源、子女的关注（视作有限资源）等等，责任被习惯性地合拢了——存蓄、购置资产、家务劳动、赡养父母与子女种种，但双方又必须依靠两幅面孔、两具身体、两个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结婚证被盖下红章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一场再分配的到来，人类的历史一次次向我们展现了再分配所具有的毁灭性力量，这次也不意外。再分配的本质是一种权力较量，除非双方处于绝对平等的地位，那么在缺乏强制约束的情况下，资源会再一次向权力强者倾斜；正因为现实中任何二人都无法达到绝对平衡的态势（由于性别结构、个人禀赋、社会机遇等无穷要素），且合法婚姻内部缺乏资源与权力分配的制度与惯习，这种倾斜是不可避免的；当“合二为一”时，双方都无法保存完整的自己，但永远会有一方是被更多地裹挟和吞噬的。这种“被多咬一口”的丧失感，可能会被以“爱的牺牲”或“贤良”的名头合理化，但真的会消失吗？尤其是在当下这个生存危机感越来越沉重、存在的个体性越来越突出的时代，这种不平和委屈在内外部共同的挤压下是否会走向越来越大的密度和张力？但婚姻制度依然存续着，其中的牺牲感从前被宗族礼教合法化，在礼法祛魅的今天又被“爱”给包庇。这里不是要否认爱的真实，而是要质疑把爱作为婚姻理由的合理。爱的力量是强大的，这点不容置喙，但当婚姻依赖于爱作为维系手段的力量时，却也忽视了爱作为毁灭手段的力量。不由得感叹当初第一次把爱附加给婚姻的人的天真，选择了或许是人类最有潜力也最易变的情感来为某种结合奠基，结果导向了爱的无私与资源分配的自私之间最激烈而令人心痛的抗衡（前提是双方的确是以相爱的姿态走进婚姻的）。越来越觉得无论哪种关系之间的爱，都必须以自我的保全作为前提，只有自我的存在是安全的时，人才会有心力去关切和共情所爱之人，因为那种真诚的理解和容纳在某种意义上是消耗、内蚀的，非自我稳定之人难以做到的；而婚姻这一制度恰恰强迫式地把人放在了两种矛盾拉力的交界——保全自我的存在、无限近距离地包容另一个个体。当两股力量失去平衡，要么绝望旁观自我的灭亡，要么尽力销毁对方，于是从前爱与信任的点滴被异化为法庭的呈堂证供，爱的期望倾翻成由失望带来的极端憎恶，在疯狂的争执中嘶吼出“每天早上醒来，我都希望你死了”这样刀片般的字句。冷静下来想想，真的要如此吗？悔恨的泪水其实不指责任何人，而应当指向异化人、扭曲爱的社会性说辞。这里并未提及和婚姻制度与其作用过程黏着的其他机制，比如性别结构、生育机制、社会维稳系统等，并非因为这些不重要——恰恰相反，正是这些纠缠在一起的条条框框造成了如今婚姻图景里的许多普遍不公和隐性压迫——而是想要分离式地回归，重新审视这个制度的本质逻辑及其如何造成局中人的困顿。影片中的女主和男主在艰辛地剥离了这一层身份后，反而能不加防备地共同怀念和哀悼从前的幸福，看到这里我也落泪了，解放彼此之后呼吸着大口新鲜空气的悼念，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深爱。写下这些文字不是要口头推倒婚姻制度本身，至少作为一种合作机制和繁衍基础，它有其存在的必要与合理，只是尝试性地摆出相关的条理和事实，减少因为盲目信奉或幻想而进入这一系统造成的痛苦。任一制度都是人发明的，因而其作用方向与结果应当都是人可预料和理解的，不把有知的自己投入无知的海洋，这是基本的理性。最近在汪民安老师的《亲密关系的核心是友谊》中偶然也读到了有关爱与制度的新想法，他引用福柯有关亲密关系的论述，认为“同性恋者应该创造一种新的关系——这种关系不同于制度化的婚姻关系，这种关系的核心是‘友谊’”，此处的友谊简单来说即是彼此给予对方快乐的总和，这种友谊具有距离性、灵活性、创造性和可塑性，承认差异而非追求共享，汪进一步设想：“或许，同性恋关系的真正未来，不是模仿异性恋的婚姻制度，而是相反，来帮助异性恋去打破婚姻制度”，这一想法或许有极强的超前性，但也不乏启发。在人作为个体被社会盘剥得已经筋疲力尽的今天，我们还要以什么名义，去成为彼此附加的负担与苦难吗？